第三百零九章关东煮

    “你记不记得，当年在火车站便利店，我们两个一起吃的那顿饭？”千伊笑着问坐在她对面，正认真地对着菜谱点菜的年清舟。

    这里是一间平实而热闹的小餐馆，没有任何奢华装修，墙上不过刷了一层白漆，灯光不见得有多柔和，桌椅更是破旧斑驳，甚至周围桌上的客人还在大声喧哗，奇怪的是，这样的氛围，反而让坐于其中的千伊，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哦，是不是到现在，你还惦记着那口吃不到嘴的关东煮？”年清舟似乎很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菜单，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连头都没有抬，不过却说中了千伊的心思。

    千伊忍不住笑了“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当时看到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真是馋得直咽口水，觉得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美味。”

    “小姑娘，待会过来一下。”年清舟这时冲着旁边正忙着为客人点菜的服务生招呼了一声。

    服务生应付完另一桌的客人，笑呵呵地上前问“两位菜点好了？我们这边有不少招牌菜呢，要不要为二位介绍？”

    将手中的菜单递给服务生后，年清舟问“出门往东，拐过去第三家的关东煮，现在还在不在？”

    “先生你对这片很熟嘛，”服务生一边按着点菜器，一边随口回道“还在呢，生意挺红火，这个时候得排长队。”

    “你……什么意思啊？”千伊眨了眨眼，期待地望着年清舟。

    “随便问问，没听说排长队吗，建议你不要去，”年清舟淡定地回了句，转头对服务生道“没想到什锦腰花成了你们的招牌菜。”

    “是啊，是啊，一听就是老主顾。”服务生笑道。

    “我很多年前，在旁边那家医院上过班，”年清舟长吁了一口气“那时候每次坐完手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你们这家餐馆来，让老板给炒个什锦腰花补补。”

    千伊听得禁不住想乐“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以形补形吗？”

    年清舟白了千伊一眼，冲着服务生举举杯子，示意要续茶了。

    “我们老板现在已经不亲自下厨了，他在别的地方又开了旅馆，生意做大了之后啊，连这间店都来得少。”服务生一边提起桌上的茶壶，一边回道“不过那什锦腰花还是原先那个味道，包客人您满意。”

    “好吧，赶紧上菜，六、七年没吃到这菜，一想起来就馋死了！”年清舟笑着催服务生，随后对千伊道“等我一会。”

    见年清舟站起身，千伊还以为他要去卫生间，没想到年清舟直接往餐馆门外走去。

    “喂，你去哪儿？”千伊在年清舟身后大喊了一声，不过纵然如此，旁边并没有人被她的咋呼惊动，千伊不由笑起来，这种放开了的感觉，真是挺开心。

    “还愿！”年清舟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千伊迷惑地望着年清舟的背影，不明白他到底要还什么愿，难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庙吗？

    提着茶壶回来的服务生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好事地掺和了一句“这还用说，你男朋友肯定为你去买关东煮了。”

    千伊一愣，起身站到门口，果然看见年清舟的身影往一条巷子拐了过去。

    回到座位，那服务生正在上凉菜，口中还道“小姐真有运气，碰到这样一位暖男，居然肯为你排队买关东煮，谁要能找到这么一位，可是幸福死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千伊下意识地解释道。

    “普通朋友？不像唉，你们瞧着这么亲密，要不就是结婚了呀？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二位没带婚戒，还真没看出来，不过，要看紧一点哦，好男人很容易被抢的。”服务生聒噪了好一会，最后终于被旁边桌的客人叫走了。

    下意识地，千伊居然看看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说起来她还真没有戴过婚戒，和许笛笙结婚之后，两人几乎都在吵吵闹闹中度过，也没心思去想什么戒指的事，然后就是她仓皇逃走，再接下来又离了婚，戒指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的上一场婚姻以失败告终，跟什么婚戒没有有半毛钱的关系，就像幸福一样，并不能靠物质来证明。

    千伊偶尔也会憧憬，也许下一次的幸福，可以来得更平淡踏实一点，那时候，她也许会期待有一枚婚戒。

    但是，难道这么快就重新开始了，并且是和年清舟……千伊有些头疼，她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早上，许笛笙带着儿子从她家出发，听说是直接去了高尔夫球场，等父子俩走后，千伊踌躇好半天，无法确定要不要给年清舟回一个电话，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跟人解释，为什么许笛笙昨晚住进了她家里，好吧，千伊莫名地对年清舟有愧疚感。

    所以千伊就做了一天的鸵鸟，躲进了老宅里，陪着老夫人待了一个上午，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年清舟终于打来了电话。

    接下来，她就开着车，来到了之前年清舟工作过的，也就是许家名下那家医院后面的一条巷子，坐进了这家小餐馆里。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上面许笛笙的号码，千伊按按太阳穴，才勉强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对外便传出千光翼嚷嚷声“妈咪，你跑哪儿去了？”听得出来，这孩子非常地不满。

    “妈咪出来了，然后……”千伊不自觉地抬起头，望了一肯餐馆大门，随后对千光翼实话实说道“我和你爹地在外面吃饭，已经同太奶奶打过招呼了呀！妈咪一会就会去，你要乖一点。”

    “哦，”千光翼应了一声，然后像是转头对旁边的人道“原来妈咪真和爹地在一起，爸爸你说得真准！”

    千伊有些哭笑不得，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许笛笙在旁边，说不定这个电话都是他撺掇着儿子打过来的。

    “可小翼也想去呢！”千光翼不开心地道“妈咪怎么不等等我？”

    “你妈这是在跟别的男人约会，带着你多碍眼。”许笛笙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语气中颇有些阴阳怪气，明显故意说给千伊听的。

    千伊不想理会那个想挑事的人，在电话里安慰千光翼道“我待会和你爹地讲好，下一回咱们三个一起出来吃饭，好不好？”

    “那……好吧，”千光翼在那头想了想“我要去游乐场，然后妈咪、爹地和我，还有，把爸爸也带上，咱们一起去玩！”

    这一下千伊只能无语了，她还真不能想像四个人在一起的画面，也亏得千光翼这傻小子能说得出来。

    年清舟出现在了餐馆门后，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千伊又安抚千光翼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坐到千伊对面，年清舟从袋子里面掏出两个纸盒，推到千伊面前。

    “你还真去买了？”千伊笑了起来，也不跟年清舟客气，顺手拿起一串丸子，满怀期待地咬了下去。

    “人间美味？”年清舟故意问道。

    千伊细细地品尝了一下，中肯地回答“闻起来很香，味道也不错，不过肯定称不上人间美味，里面似乎还加了增香剂之类，我绝对不会让小翼吃这个。”

    年清舟笑了笑，也取过一串咬起来“那一次，我刚从火车上下来，因为差点车毁人亡，心情有些潦倒，胃里饿到了不行，然后就见到你，两个人坐在便利店，看着你眼巴巴地瞧着我吃关东煮，那感觉……真是不要太好，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似乎味道也不过如此。”

    “那你还买那么多？”千伊指了指面前两个纸盒。

    “也许，我是想用它们来寻找一点回忆呢！”年清舟一笑，又吞下一个丸子。

    “找到了吗？”千伊眼睛不由闪了一闪。

    对面正吃着关东煮的年清舟，很轻易便让千伊想起了当年火车站的那一幕，她还记得，当时还是个雨雾蒙蒙清晨，自己心情也糟透了，迷惘、绝望，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然后年清舟出现了，千伊从来没有告诉过年清舟，那一刻，她觉得年清舟如天神一样降临，甚至是专门为了来帮她的。

    “千伊，我是关东煮吗？”年清舟突然地问了一句“当时觉得不错，现在却完全不对味了。”

    这个问题……千伊听出了年清舟的意思，但是她知道，年清舟在自己心里，绝不是什么今日不同往日的关东煮，他就是年清舟，永远值得依赖和信任的朋友。

    “对不起，”千伊低头了好久，才道“清舟，没想到会让你有这个想法。”

    年清舟却呵呵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只是猛不丁冒出来这个念头。”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千伊斟酌着道。

    “最烦你发好人卡，我要多了没用，你讨不讨厌啊！”年清舟斜睨了千伊一眼，随后看到服务生来上菜，说了一句“快吃吧，吃完之后，咱们再好好地算账！”

    “什么？”千伊下意识问了一句，又猜出来，年清舟要算的是什么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