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声,堵塞通道口的碎石被焚天用真气击开,外面的光与腥臭味同时涌了进来。
将那颗青树种子种在通道口,布好幻阵。焚天这才观察起眼前的兽窟。
岩壁所在的位置是一座极大的洞窟底部。天气太冷,四周石壁上结满了厚厚一层冰霜。头顶隐隐现出一线青天,正是秦有桑爬下来的那处地缝。不远处是洞口,光线明亮,露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没想到这里别有洞天。”秦有桑感叹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再走远一点寻着洞口那边爬下来。要么落进水里冻死,也许就喂了异兽。偏偏他爬进了这座兽窟的底部,正巧被异兽一脚踹进了小境界的裂缝。
命中注定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么一想,秦有桑对焚天的气恼又消了。没准就是自己想多了呢?当然,也许是林小天面子上过不去,故意强撑着嘴硬着否认对他起了心思。
挥挥衣袖,都过去了。话说出口的瞬间,秦有桑从无这样确认自己的心意。所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那么多倾慕他的美貌女修,能让他念念不忘的,只有那个黑夜里的女人。
他许下誓言,她回他不过一声轻笑。
“小王八蛋!”秦有桑咬着牙轻骂了声。
洞窟里留着几枚足有她半人高的蛋,焚天细看蛋上的斑纹,心里隐隐冒着寒气“这些可不是王八蛋!这窟异兽叫血蝎豺狗,是赤海中最凶狠的异兽之一。”
壮牛一样大,脸似豺狗,皮硬如蝎壳,长尾如鞭。发怒时全身的皮会变成深红色。背上有一对肉翅,能驱风。五阶以上能口吐风刃。嗜血好斗,凶残狠戾。
六阶生灵智。刚生下的蛋其液汁清亮如清漆。以其为墨画下的符箓制出的阵法能抵御罡风。是以,血蝎豺狗是圣域兽窟中伺养最多的一种异兽。低阶的为斗兽,高阶的用来采制材料。
“你怎么知道?”秦有桑诧异地问道。不等焚天回答,他秒懂,“你娘告诉你的呗。你们娘俩当时闯进赤海,遇到过这种异兽。”
替她都答了。
焚天“嗯”了声。
终于被他猜中一回。
一个从囚禁之地带着七岁女儿逃脱的女人,从没到过赤海,竟然认得这里最凶残的血蝎豺狗。当年上元宗那位道君和他师傅凌山子闯赤海,也只是形容过遇到的这种异兽,并不知其名字。
林小天,被你涮来涮去,总算逮到你的破绽了!不过,秦有桑却并不高兴。他甚至不想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深究下去。
气恼之下,秦有桑一脚踹向身边的那只蛋。
劲风拂过,秦有桑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俊脸随即浮上两团羞怒的红晕。百年来他就没被人这样狼狈地推搡过!
焚天仿若没有瞧见,平静地说道“血蝎豺狗嗅觉灵敏,报复心重。踢碎它的蛋,沾着一点蛋液。哪怕冼脚换鞋袜,气味在三天内不会消退。”
秦有桑气极扭开脸“你那位娘亲可真是见多识广!”
谁知焚天竟然点头同意“我娘亲阅尽天下典籍书册,过目不忘。”
当她不晓得填补破绽?总之我就有一个掠过无数宝物的爹,一个万事通的亲娘,死无对证,你能奈我何?焚天瞥他一眼“血蝎豺狗喜欢群体出动觅食,夜里才会归巢。此地现在安全。出去看看吧。”
秦有桑气极败坏跟上去,故作好奇“你娘亲定然出身不凡吧?”否则哪有机会阅尽天下典藏书籍。
只要她敢报出家门来历,他就能查个清楚明白。
“我那时不过是个几岁的稚童,哪里能记得太多。我娘好像有说过的吧?还是没曾告诉过我?忘了。”
秦有桑绝倒。
看着焚天的背影,他气得直咬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她知道的通通是她那位“尸骨无存”的母亲说的。她不想说,就理直气壮地忘了!
微眯着眼,秦有桑在这一刻心境发生了变化。他发现自己绝不能指望林小天说实话。他不想以怨报德恶意揣测自己的救命恩人。难道他傻吗?跟在她身边,他还不能自己找出真相?不过几息工夫,秦有桑不生气了,悠悠然跟上了焚天。
这时,他才发现焚天脚步奇快,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急于离开。
难道这些血蝎豺狗带给她很深的印象?
巢穴中熟悉的腥臭味道勾起了焚天记忆深处的恐惧与对伤痛的记忆。
圣域被赤海隔离如孤岛。圣尊每年只能召唤一次珍贵的天地之气。总需要一些别的娱乐让圣域中人发泄情绪。
除了七大殿会不定期举行的各种竞技赛。圣域中人最喜欢的是逛妓楼和赌斗兽。
红城中有三大妓楼。来源不一。圣域生出的男女孩童,相貌上等又不能感应天地之气,往往从小就被送进妓楼。家中地位低的子女,为给长辈赚元玉,被卖进妓楼。自身修为低,皮相好的人,自卖自身赚取元玉。
圣域是一方孤独的王国。同样弱肉强食。
除了七大殿掌控的斗兽场,红城中还有被大家族控制的六个斗兽场。
这里是斗兽士的天堂和地狱。
赢了能赚取大量元玉。输了,则以被撕裂的身体和鲜血供人观赏。
焚天的客人只有一个聂悠悠。
她从昏迷中醒来,穿着青色的囚衣,躺在一只血蝎豺狗的蛋壳中。
四周铺满了洁白的雪,下了禁制的穹顶仿佛星辉灿烂。
聂悠悠站在穹顶高处那圈用水晶围成的栏杆处,白衣胜雪,柔婉清雅。她扶栏微笑,声音怯怯,像极了被人偷走了心爱的东西,可怜巴巴地想要回来“焚天。我没有找到幻影赤莲呢。你知道在哪的话,能不能还给我?”
“我死了,你就更得不到了。”焚天只一瞬恍惚便清醒过来,抬腿出了蛋壳冷淡回道。四周环绕的黑雾看不清深浅。却有风吹来阵阵腥味与沉沉足音。
“母亲真是疼爱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的儿子。”聂悠悠抚心难过,“如此,我又心安几分。谁叫母亲如此伤我的心呢。”
焚天帮她接着说道“把幻影赤莲给你。留我一条命?”
聂悠悠摇头“全尸。你杀死圣尊,死罪难逃呢。”
“那没什么可谈的了。”
“有的。养育你长大,将送你进圣宫的骆家族人共有二百四十口。你不为他们想想?”
焚天不答。黑雾中,一只六阶血蝎豺狗缓缓走出。看到蛋壳的瞬间,仰天悲吼。
这时她才发现动用元气带来的噬心痛楚。与发狂的血蝎豺狗斗命,血将白雪染尽,疼痛永无止境。直到她再无力气以为下一瞬将被撕裂,聂悠悠才出手制止,俯瞰着她的惨样,告诉她有空再来听答案。
焚天打了个寒战,狠狠摇头将那些关于疼痛的记忆甩开。她按住胸口,摸到出来时做的短竹笛。但愿,不要遇上这窟血蝎豺狗,不要再动元气了。
“你在害怕?”默默观察着她的秦有桑看出来了,又抢着帮她回答,“当时你那娘亲也遇到了一只血蝎豺狗,所以你年幼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我懂!”
嘲讽毫不掩饰。挑衅也不加掩饰。
他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新鲜解释。他一定会抓住她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