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洞书院的女弟子,面面相觑。
就连琴君声声慢,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十分冷静的小剑仙王异,就这么踩中了老狐狸的圈套,一步一步,最终怒把自己的长气,押在了长陵山脚下,要与宁奕进行一场赌剑。
声声慢回想着宁奕刚刚从雾气之中走出来时候的神情,不温不火,看起来和和气气,其实每一句都戳中王异心火的话语。
这是从下山登场一开始,就奔着羌山那柄“长气”来的?
“贱,太贱了”
应天府的书院修行者中,元霖面色复杂看着场中央的两个人,尤其是宁奕从容不迫走到王异面前的身影,认真说道“我要是王异,我也想打他。”
“王异已经准备推开与琴君的那一战了,他不是一个笨人,知道自己还差了一些火候。”青君喃喃道“洛长生星辰榜第一”
莲青摇了摇头,道“太年轻了,三言两句就被宁奕挑拨了心弦。”
他回想起自己和宁奕的几次交锋。
这个出自蜀山的“小师叔”,本事不大,但是嘴皮功夫的确够深,从市井下贱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的“卑贱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是能说到对方的心坎上。
青君不愠不怒,淡淡道“长气是把好剑。”
元霖捉摸着自家大师兄的话里带着三四分耐人寻味的意思,抬头看到眼神里又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想必在宁奕嘴皮子底下,第一个中招的,不是从羌山初出茅庐的小剑仙王异。
元霖忽然很想笑,觉得自己也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那我便替洛长生,好好教育一下你。”
说完这句话后,宁奕便负手而立,面色淡然,风过鬓角,似乎根本不准备出手。
东境的诸多修行者,书院的弟子,都拭目以待,想要见识一下,这位蜀山小师叔从长陵下山以后,悟到的那颗本命剑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王异拴着发丝的木簪,寸寸炸裂,他挑起凤眸,寒声道“宁奕,无耻狗贼,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师兄并列!”
黑色衣袍陡然被剑气冲满。
宁奕挑起眉尖,笑道“羌山的祖训是养气静观,你去一趟长陵,却参悟杀人的剑法,身上好大的戾气,这要是被你师兄知道了,还不得抓起来在房梁上吊着打?”
“住口!”
长气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火花。
王异身上剑意沸腾,这一次与声声慢的交手截然不同,他一震双肩,浑身气机如大湖一般沸腾,此刻心神全都被愤怒填满,将自己的浑身修为尽数展露而出。
羌山自洛长生之后,又找到了一位惊艳的剑道天才,年纪轻轻,被发现带上山的时候,据说伴有异象,头顶三花聚顶,莲华齐绽,若是潜心修行,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为大器。
此刻王异面色一片严寒,发簪破碎之后,稚嫩咬牙的娃娃脸,被碎乱的发丝所遮掩,他头顶竟然真的浮现三朵莲花,伴有阵阵妙音。
“不是道宗,也不是佛门难道真的是大道之音?”宁奕心底讶然,仍然保持着双手负后的自负姿态,只是心底已经打起了三分谨慎,他听说过有某些资质极佳的修行者,出身之时便伴随异象,譬如周游先生,举手投足暗合天地大道,眼前的小剑仙王异,竟然真的有三朵莲花伴生于头顶。
“杀!”
王异拖着那柄比自己还长的“长气”,瞬间冲了过来。
剑气灌砸而来,宁奕抬起一只袖袍,满地霜草摇曳射出,犹如一柄柄飞剑,自地面连根拔起,向着小剑仙疾射——
“驭剑指杀!”
有人认出了这道法门,低声惊呼。
在剑修的诸多大道当中,驭剑指杀也足以排在最前列,杀力之强毋庸置疑,但是需要消耗操纵者极大的心力,驾驭无数飞剑围绕周身,唯一的弱点,倒是与寻常剑修不一样。
寻常剑修,一柄剑有三尺之长,于是便于周身三尺之内无敌手。
但是修行驭剑指杀,三尺之内,反而是一个致命缺陷。
若是被敌人近身抵达三尺之内,专心驭剑的剑修,架子会直接被打散。
漫天霜草席卷而来。
“又是这招!”王异冷笑一声,他攥紧长气剑柄,微微抖腕,那些如飞剑一般疾射而来的霜草,顷刻之间,还未曾近身,就被弹开。
直至此刻,王异终于可以确认,在长陵与自己两次交手的宁奕,只是一个操纵飞剑修行“驭剑指杀”法门的剑修,弱点很明显,就是三尺之内——
不远处。
背负双手,默默运转剑意的宁奕,看着那道打定主意之后,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黑袍影子,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扣下,念出了自己在长陵观碑所得那道剑意的主人名讳。
“羌山大焱剑君——”
声音落下!
那些被弹开的霜草,剑气呼啸,自行燃烧,一根一根蔓延,宛若浇了热油的锁链,瞬息功夫,轰隆隆犹如火海席卷,更像是一条张开巨口择人欲噬的火蛇——
大焱剑君的剑意?
小剑仙瞳孔微微收缩,他微微停滞,身上被数十根燃烧着火焰的霜草剑气擦着射中,一阵灼烧和滚烫。
只是停顿一刹,王异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始奔跑。
火海降临,逆着火海而去的黑袍王异,更像是古老的神祇,自下而上,拔出长气。
“喝啊——”
斩开火海。
劈开驭剑指杀法门。
长气出鞘的一刹那,整个世界的火焰被劈得破碎开来,宁奕的那道剑意,与王异的剑意碰撞在一起,然后瞬间破碎开来——
王异的发梢,将要那缕落下的火焰,瞬间被剑气湮灭,整个世界都发出了“嗡”的一声。
冲入了宁奕三尺之内,王异即将递出第二剑——
他抬起头来,忽然发现有一道黑影,就笼罩在自己额首之上,而且愈来愈近,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轰然降临在自己的心湖之上。
原本负手而立的宁奕,此刻抽出了一只手来,做番天印,镇压而下。
犹如高天崩塌。
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