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稀罕?”苏贤啐了一声,血色点点。
当苏贤知道自己在这老太婆面前就如被扒光了衣服毫无**可言时,他面庞狰狞,眼中如火山喷发,从到大苏贤还从未受过这般屈辱。
屈辱愤怒是真,但苏贤也有一部分的伪装,毕竟苏贤最大的秘密不是妖宫之内的妖兽,而是青羽之魂!
青羽的残念藏匿于月铜傀之中,光凭穆秋一个妖宗,还没资格发现他。
“放肆!”
穆秋一怒,惊雷般的震怒之声响彻于大阵中,苏贤仿遭雷击,耳膜都差点要被穿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萎靡。
“秋姨……”那女孩过意不去,轻唤了一声,阻止了穆秋的无理行为。
她知道,穆秋是为自己感到可惜,良禽择木而栖,原以为百步牵线兽作为天地间最为神奇的宝兽之一,会为月锦瑟挑选一个真正称心如意的盖世强者,到时会给她带来一股强大的战力,没想到……造化弄人呐!
穆秋冷哼了一声,怒视着苏贤,一语不发。
“瞪!你!吗!逼!”
苏贤咒骂出声,四阶神念抱着一股破釜沉舟之势撞向穆秋,穆秋原本瞳孔一缩,来不及计较苏贤的怒骂,惊咦一声,轻而易举地便挡下了苏贤的攻势,道:“四阶神念?原来还有点出彩之处。”
穆秋正要反击,却被身旁的女孩拦了下来,在女孩深沉忧伤的眼眸下,穆秋心中一软,攻势猛顿,片刻间便收回了宛若惊涛骇浪的攻击手段。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是女孩问的,语气柔软,柔软之中还有一种复杂。
苏贤骨子里迸发着一股傲意,眼眸如刀,硬气道:“问人名字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我叫月锦瑟。你呢?”月锦瑟幽幽一叹,也不恼怒,道。
“苏贤。”
这回,穆秋惊了,难以置信道:“你姓苏?”
结合一下月铜傀,穆秋和月锦瑟都蓦然联想到了中央大陆上那个恐怖滔天的庞大宗族。
月锦瑟的秋眸中有了一丝波动,询问道:“你是苏家的人?”
苏贤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一声不吭,只是目光凶狠地盯着月锦瑟,没有一丝屈服之意。
“算了,就算是那个家族的族人,苏家散落在外的历练弟子数以万计,能回到宗族的不到百数,谁知道这废物什么时候就会陨落了呢?”穆秋说话很狠,不留情面,一点儿也不怕惹怒苏贤。
在她眼中,苏贤跟一只蝼蚁没有任何区别,一只蚂蚁怒了,又能奈一头巨龙如何?
“说完了吗?”苏贤瞥向穆秋,黑眸之中涌上一抹疯狂之色。
“蝼蚁的可笑之处就是没认识到自己是一只蝼蚁。说完了。”穆秋老目一横,不屑道。
换作是别人,可能内心的骄傲已经被穆秋一点点碾碎了。
可苏贤不同,他傲骨擎天,这种情况下,岂会屈人?
“说完了就滚!”苏贤暴喝道。
“你……”
穆秋正欲动手,忽然却听到了鸳和鸯痛彻心扉的惨叫声。
“不要!”穆秋连忙劝阻道,她震惊了,也退让了,因为这家伙竟这么决绝,居然要毁灭神念之中的鸳。
鸳一亡,鸯同样不会苟活。
“百步牵线兽一死,你一样也会死!”危急关头,穆秋也口不择言,倏然威胁道。
下一刻,月锦瑟神念中鸯的呻吟声更加痛苦,月锦瑟心如刀割,目光一黯,清冷道:“够了!秋姨,你过分了!”
“锦瑟?”穆秋惊疑道,不知犯了何错引得女孩动怒。
“叫姐。”月锦瑟美眸冰冷,穆秋内心一抖,确信她是真的怒了。
“是,姐。”穆秋不敢怠慢,微微欠身,眼神茫然。
紧接着,月锦瑟朝苏贤认错道:“对不起,这次是秋姨鲁莽了,希望你原谅。”
“姐……”
穆秋没想到身份如此高贵超然的月锦瑟居然会向一介妖师低头认错,心中为她深感不值,正想出言阻止,就被月锦瑟身上的寒气给逼得不敢出声了。
“解阵!”苏贤的目光根本不为所动,寒气森森地盯着月锦瑟,喝道。
月锦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一揪,但仍旧命令道:“解阵。”
穆秋知晓月锦瑟正在气头上,哪敢忤逆她的意思,五阶第一阵在顷刻之间便如烟云消散,苏贤身上失去了压制,身躯一颓,就要倒地。
“苏友,你怎么了?”木逢冰关心道。
大阵一解,苏贤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木逢冰的身旁,刚刚短短几分钟,木逢冰都站在原地懵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五阶阵师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木逢冰的感知能力,他探寻不到气息也正常,最后他只能选择焦急地等候在原地。
不料,一会儿后,苏贤显现,身前多了两道陌生的身影,气息平平,却透露着一种诡异。
在木逢冰搀扶起苏贤后,苏贤撑在木逢冰的肩头,阴沉道:“木老,我们走。”
木逢冰活了那么久,审时度势的眼力还是有的,暂时没有多问,扶着步履蹒跚的苏贤摇摇晃晃地朝青丘园方向走去。
月锦瑟的美眸一直停留在苏贤的背影之上,微微动容。
春夏之夜,竟冷寂如斯。
在视线之中,苏贤两人即将要消失在黑夜之时,一道恨意滔天、冷冽如冰的声音从不远方传来:“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说完,苏贤艰难地咳嗽着,咳出了鲜血,虚弱地没入了黑暗中。
那道倔强的背影,就此刻入了月锦瑟的心间。
在苏贤离开后,月锦瑟缓缓收回了目光,抬头望着明月,夜空之上,繁星点点,一层黑气如纱衣正在慢腾腾地向清月逼近。
“三年前,我也是你现在口中所谓的废物。”背对着穆秋,月锦瑟寒声道。
神念之中,鸯喘着粗气,目中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噗通!
穆秋陡然下跪,苍老的眸里没有一丝不满,叩首道:“老奴知错!”
……
青丘园,灯火已尽数熄灭,大部分人已进入了梦乡或沉浸在修炼之中。
木逢冰将苏贤扶回房间后,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何将你伤成这样?”
如今,苏贤身上伤势惨重,五脏移位,筋脉寸断,妖气紊乱,若不是他意志坚定,此刻早已昏死过去。
此时,苏贤眼中的血红之色已开始收敛,他不禁摇头苦笑道:“木老,一言难尽啊!”
“行了,别说了,你好好养伤吧!这伤势,不休养数月都难以恢复,我这就去药帝楼帮你拿一些高级的疗伤丹药。”
木逢冰将苏贤扶上床后,语气之中满怀紧张,交代完便匆匆出门前往了药帝楼。
这是个深夜,药帝楼早就关门了吧。
想到一道苍老的身影不问缘由,毅然行走在黑夜下,苏贤不禁眼眸湿润,心头涌现出潮水般的感动。
“青师。”苏贤轻唤了一声。
“嗯。”
青羽应了一声,暂时没有下文。
“憋屈吗?”沉默了半晌,青羽笑问道。
也就青羽心大,在苏贤受尽羞辱后,还能笑出声来。
只是,这笑声背后,藏着一股寒意,还有一丝欣慰。
欣慰的是,男人只有在这等挫折困境中走出,方显本色。
但是,也不看看苏贤是谁的徒弟?
北域第一宫,算个什么东西?
在青羽大帝眼中,他们哪来猖狂的资本?巅峰时期,屠尽他们青羽只需一根手指。
不对,一只妖兽。
“憋屈。”苏贤身形狼狈地躺在床铺上,呼吸困难,大气粗喘。
“嘁!你憋屈什么,要我说,这笔买卖你赚死了。”
“啊?”苏贤是懵逼的。
“受点辱而已,就赚到一个媳妇儿,那女娃不错,在我的十万年见闻中,她的容貌身材也是首屈一指的。你还憋屈,人家不得郁闷死?怎么就摊上了你这平淡无奇的人,要相貌没相貌,要修为没修为,要权势没权势,总而言之没一点用……”青羽鄙夷道。
苏贤的伤口差点再度撕裂,真是活生生要被青羽说得吐血。
“你真的是我的亲师父吗?”苏贤几欲崩溃。
不过,出卖点尊严赚个便宜媳妇儿,想来是不是赚了呢?
是不是赚了呢?
苏贤连忙抛开了这种无厘头的想法,晚上的事,他定要讨个说法,妖宗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苏贤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待苏贤成长起来……
哼哼。
忽然,苏贤神念微震,通过鸳,一道信息传来:“今日之事是我们的错,我替秋姨向你道歉,真诚希望你原谅。另外,一枚五阶重塑丹已放在门前,再一次,请求原谅。”
这便是百步牵线兽的神奇之处了。
从妖灵开始,神念便可以传音,那是因为即便资质太差、神念再残破,当妖修突破妖灵后,他们的神念必定会突破至二阶。
可是,传音也有个限度。
即便是妖帝,也不能跨越千万里之遥用神念传音,但是百步牵线兽可以。
一鸳一鸯,即使两人是相隔天涯,也犹如在咫尺之间。
不论多远,只要心念一动,想要传达的意思就可以让对方接收到。
沟通,还只是百步牵线兽最基础的作用,若仅凭这一点,它还没有被称作宝兽的资格。
你见过遥隔千亿万里可以传去任意一只妖宫内的妖兽帮忙作战的妖兽吗?
你见过可以让天各一方的两人可以随意交换转移所需之物的妖兽吗?
你见过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纵横天地降临到对方身边的妖兽吗?
百步牵线兽就可以!
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宝兽!
当然,有些能力苏贤尚且不能随意动用,就像月锦瑟随便传来一只妖兽都能让苏贤的妖气瞬息被榨干,因为苏贤的修为太弱了。
另外,若非至死不渝,琴瑟之和,或是生死关头,难道让月锦瑟从北域传送至东域来?
那光是赶回去就需要数月之久。
此次只赶了一月的路途,还是因为月锦瑟和穆秋两人之前就在东域了。
苏贤艰难地撑起了身子,身形踉跄,动作迟缓地下床挪动到房门边,轻轻推开房门,蓦然望见了被放在木质走廊上的瓷**。
“心性不错。从北域远道而来,定是有北域第一宗都难以解决的大困难推动着她,这种压力下,被百步牵线兽定情,她也没大哭大闹,只是默然接受,她付出的也够多了。”
鸳接收到的传言本质上还是给苏贤传音,而青羽的残念和苏贤的一颗神念种子相融,传音青羽自然也听得到。
苏贤冷漠地望着瓷**,内心复杂。
走到瓷**前,苏贤微微抬起了脚,只要这一脚下去,丹药便毁!
扪心自问,苏贤恨吗?
恨!
谁愿意平白受辱?
而这枚丹药,还是来自施辱者的施舍,说得好听点的话这叫帮助。
当然,月锦瑟和穆秋不能混为一谈。
最终,苏贤收回了脚掌,承受着剧痛,弯身将瓷**拾起。
苏贤大可让月铜傀捡,但他没有。
大丈夫顶天立地,却也能屈能伸。
苏贤眸若星辰,望着院墙外的无尽夜色,用鸳传音道:“没有下次。”
夜色之中,月锦瑟知道苏贤在看着自己,四阶神念不是盖的,稍稍感知一个人在何处还是容易的,而且月锦瑟也没刻意掩藏自己。
一句“没有下次”,月锦瑟不禁露出了绝世笑颜。
她知道,苏贤原谅她了,准确的说,是原谅穆秋了。
果然,诚心还是能感化人的。
月锦瑟诚恳的三次道歉,让苏贤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这场夜,这轮月,夜下少年,月下伊人,还是让人动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