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一望无垠。
“哗!哗!”
这是一艘独属于褚家的商船,方圆千里内,形成了月牙湾般的海岛群,约莫二十多个海岛中,褚晖岛算是较为出众的岛屿之一,富庶丰饶,联合了周边几座小岛屿,组成了一个很大的通商圈,更是有幸得到了星火拍卖行的认可,单独在其上建造了一间拍卖行。
海上之行,其实船是最危险的,一些人甚至会选择自己用飞行妖兽出行。
但是,财不外露,妖兽也是财,特别是苏贤的血鲲鹏,那是现阶段根本外露不了的,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指不定就被谁觊觎惦记上了。
叶知秋也不用说,虽有百变傀可随意转化妖兽,但那太高调了。
不到妖王妖宗,抑或是身后有大背景的人,否则很少有人会选择如此高调的出行方式。
凭什么大家都坐船,你却不坐?
叶知秋就更别说了,天机院圣子代表着无上权力,却又会遭到某些有心人的妒忌,又不是混不下去了,此行就是要低调进行的,他怎么可能傻乎乎地亮出自己的身份呢。
因此,坐船就可以免除这种困扰。
无渊海域中,海兽众多,不乏妖王妖宗,甚至连妖皇都可能冒出来,那不论对一艘船还是一座岛都是毁灭性的存在,看似平静浩淼的海面下,实则危机重重,蕴藏着翻天覆地的可怕力量。
虽然海兽袭击商船这种事在善水宗的海域内近几年都没发生过,但没有一个势力敢疏忽大意,所有出行的船只都会有飞行妖兽在高空保驾护航,或者是海兽的护送,就如同现在有一只盘旋高飞在褚家商船之上的王兽血脊鹰和浮于海面的王兽食鱼温鹳。
褚家商船宽绰富余,长约四十米,一船可容纳成百上千人,这还不是货轮,朱红色漆涂满了船身,象征着褚家身份的船旗迎风飘扬,商船犹若沾染了无数血腥的巨兽,破浪前行。
苏贤没有呆在船舱里,站在甲板上,身姿挺拔,吹着干冷的海风,少年的脸颊都被磨得粗糙,周围许多修炼者的攀谈声不绝于耳,嘈杂纷乱,又显得火热一片,此乃修炼盛世下的喧嚣,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一艘商船,并不运送多少货物,只是承载修炼者,出动了两只妖王中阶的妖兽,血脊鹰以凸出的血红色脊骨著称,鹰羽威风凛凛,展翅更有三丈身形,一双寒气逼人的鹰目紧盯着海面,海面下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它的注视。
食鱼温鹳的羽毛黑白相间,嘴长而直,形似白鹤,身躯有四分之一商船大小,神武不凡。
商船推开波浪,行速不慢,其中还有炼器师的功劳,预计在天黑之前可以抵达褚晖岛。
至于炼器师,那是另一种高贵神秘的职业。
一个月的赶路,不算辛苦,叶知秋边赶路边闷声修炼,一声不吭地就突破到妖灵七阶了,距离第四妖宫的出现也越来越近了。
这般速度,让诸多世人都要汗颜。
但苏贤的修炼就有点慢了,虽然他也很努力,终日赶路都吸收着妖石中的妖气,将其转化为自身妖力,但最主要还是被玄天龟拖了后腿。
五阶涅槃血是宗兽凤凰涅槃后留下的血液精华,每一滴都价值超然,特别是对于那些妖宗之下、血脉低劣的妖兽来说,这股淬炼洗涤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
玄天龟修炼速度慢是真的,而且慢到骇人听闻的地步,没有资源的支持几乎寸步难行,这也是为什么连月锦瑟都不觉得玄天龟能晋升妖王。
一个月前,玄天龟的血脉浓度大约为三成二,在苏贤赶路之时就给它喂了一滴涅槃血,外加一份四阶精血散,虽然一滴五阶涅槃血由于分量少的缘故可能比不上完整的四阶雷源血参,可聊胜于无,苏贤手上有数百滴涅槃血,就没怕喂不饱玄天龟。
然后,问题来了。
有精血散的辅助,玄天龟的确消化得很快,不出两天就吸收了涅槃血中的能量,而且血脉浓度也涨到了三成三。
可是,苏贤手上也就四份精血散啊!
服用了四滴涅槃血,用完了精血散,玄天龟的血脉浓度卡在了三成六,后来将近二十天玄天龟都没炼化掉第五滴涅槃血,至今仍在妖宫内沉睡,致使苏贤、血鲲鹏和玄天龟的境界全部卡在了妖灵六阶巅峰不得寸进。
苏贤大可以舍弃玄天龟选择和血鲲鹏双双晋级,但这样一来会打击到玄天龟的自信心,这是苏贤不想看到的。
齐头并进,这种做法虽然看上去蠢了点,没有将修为最大化,但却很好地顾及了其中一只妖兽,这才是苏贤想要的。
至于血鲲鹏,它压根没啥意见,也很配合耐心地等待着玄天龟的苏醒。
这就是伙伴!
在十方山脉之中,苏贤两人都是埋头赶路,横穿十方山脉就是意味着经过了一座座相邻的城池,精血散的药材好寻,兽血未免有点苛刻,当时为了赶时间苏贤也只能作罢,想到了云海城再做打算。
两人是在药铺兽行有停留,问题果然还是出现在了三种兽血上,很少人会无聊收集兽血,特别是一些看似无用的兽血,无利可图,没有一点商业价值,谁会闲着蛋疼去收集,所以实在不行,上了商岛后苏贤只能尝试找找效果更佳、价钱更贵的四阶精血丹了。
呼!
冬季,海风不像平常的咸湿,变得异常干燥,吹拂过来如同一只枯老的手掌抚摸着脸颊,苏贤双手垂在两侧,一动不动,就这么眺望着远方,盈盈碧波,茕茕孑立的岛屿,茫茫天色,依稀掠过的妖兽,几艘前行方向不同的船只,构成了一幅壮阔的海景图。
“一只商船就出动两只王兽护航,褚家底蕴不小,一座岛堪比一座城呐!”
见苏贤这般深沉,一旁的叶知秋实在看不下去了,端着玉杯,饮着酸甜的果酿,主动上前搭话道。
“是的。堪比荒狩城。”苏贤点头赞同。
紧接着,叶知秋拿过一盏玉杯递给苏贤,笑问道:“喝一杯?”
苏贤接过后一饮而尽,入口酸甜,细碎果肉里的汁液迸溅,味道美佳。
“怎么,想安若素了?”叶知秋撑着船栏,嘴角一勾,调侃道。
海风吹来,苏贤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自己还没强大起来,想再多都是无用功。
“其实,只要你一句话的事,我可以让人把她接到天机院去,保证把她当圣女一样供着,任谁都不敢动她。”叶知秋平静道,同样望着远方,故作深沉。
嗤!
苏贤自嘲地笑了一声,再度摇头,说道:“算了吧,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难道修炼就是她想要的吗?”这一次,叶知秋没有口下留情,一问直击要害,嘴角却溢满了玩味之色。
“你不想她受伤,又因为修炼而给不到她陪伴,她想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可待你修炼有成,她却已朱颜辞镜,说真的,我尊敬你们两个人,但还是不得不说,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得到也意味着失去,你又找不到两全之法,真的是孽缘。”
不得不说叶知秋作为旁观者洞若观火,苏贤和安若素之间的感情他更是看得透彻如水,当然,目前看来,苏贤和安若素谁都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就像是不再有交集的路人,一个还行走在追逐巅峰的道路上,一个仍停留在原地,还原着等待最原始的意义。
只是一味的等。
恰如一首诗所吟:“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说着说着眼泪都要粗来了。
苏贤有点傻愣地呆在了原地,随即才叹了口气,抱怨道:“如果不是你拿岁月兽说什么狗屁人生,又哪来那么多事。”
“这哪能怪我,我是在帮你,让你的自我认知更清晰。我不出现你更纠结。该遇到的总会遇到,你逃避也没用,这是天机,也是天命。我是无辜的,天地可鉴。倒是你,你说说你,是不是花心!见安若素才没几天呢就移情别恋了?要不是我们天机院推衍到了你的存在,说不定现在我们天机院里某个圣子都和月锦瑟订下婚约了……”
“结果呢!就因为你个二愣子,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生怕动了你的天机,冒犯了你的利益,所以把那么好的大白菜给你留下了。你不感动?不感动就算了,那么好的一个女的,说不追就不追了,你让我怎么说你,简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叶知秋的语气就跟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孩子一样辛酸,声情并茂,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闻言,苏贤愣是被突然激动的叶知秋搞得莫名其妙,好好的意境又被这厮毁了,只得默默一叹,感慨道:“是啊!多好的姑娘,她那么完美无瑕,高高在上,我配不上她,我早该斩断了对她的心思了,就像当初毁掉百步牵线兽一样。祝她幸福吧。”
“我咋听着感觉那么讽刺?”叶知秋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断,那我多说无益,只能祝你早日抵达巅峰了。别让她等太久。”说完,叶知秋淡笑着举杯,面朝大海,不知是在敬谁,可能是敬岁月、敬山海、敬苏贤等等,总之不管是在敬谁,反正就是一饮而尽了。
“谢你吉言。”
随后,两人一路无话,像极了两尊雕塑站在船头,任海风打磨,引得旁人纷纷注目。
寒冬,天色总是暗得很早,商船已在海面上穿行了两个时辰,离褚晖岛却是愈来愈近了。
黯淡天空下,海水都显得黑如墨玉,遥远的海岛上灯火亮起,黑幕为背景,连海面都出现了粼粼光影,映照着许多靠岸的船舶,皎月不施粉黛地挂在了天边,褚晖岛洋溢着热气,夜市来临,绝大多数修炼者都沉浸在了欢腾的海洋里。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淘宝、黑市、交易,繁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夜色的笼罩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褚晖岛又近了。
商船下是涌动的暗流,等船泊岸,熄灭了阑珊烛火,两道年轻的少年身影正式没入了前方光亮弥漫的岛屿之中。
天黑了。
……
ps: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席慕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