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杨英不止一次想起穆炎。
他在想,这般铁石心肠、冷漠如霜的女人,十年后会是怎样凄苦、幽怨的模样。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岁月会如此眷顾于她、钟情于她。
她的眉眼,不仅没有失去当初的干净,反倒愈发柔、澄澈和了些,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真真让人不认破坏。
杨英嗤笑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穆炎不答反问“新做的团子,好吃么?”
杨英意犹未尽咂咂嘴道“不错,很好吃。”
“他们只是用料考究了些,实则制作方法十分简单,”
杨英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你还打算将方子教我不成?”
穆炎点点头,道“粉色的团子取料南山的一种山花,需将其揉碎取汁液,参入面粉中,才能有这种独特的清香。
白色的团子来自琼州地区,取自一种特殊果实,外壳坚硬,果肉清香,汁液清冽,是消暑圣品。
绿色的团子你也知道了,正是青团,乃江州、浙州一带民俗所好。
还有那黄色,也是来源于一种瓜果,采摘于南岭往南……”
穆炎的嗓音带着一种空灵和婉转,不急不缓说着,格外悦耳。
杨英满心享受,索性往后一靠,懒懒依在椅背上,听穆炎说着这些吃食的来历。
每一样,穆炎都如数家珍。
杨英思绪不自觉跟着她的言语游荡,览过了大好山河,览过了人间百味。
终于,杨英忍不住大笑道“有意思,哈哈哈,穆炎啊穆炎,你可真是有一双巧手,天下之物到了你的手中,都会变成人间美味吧?”
穆炎摇摇头,抬眸静静望向杨英,道“不,有这么一样东西,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烹饪的。不管我怎么做,添加什么风味,利用何种手段,它都令人无法下咽。”
杨英颇有兴致,道“哦,是何物?”
“观音土。”
杨英笑容一僵,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穆炎宛若未见,自顾自道“杨将军自由身份尊贵,怕是不晓得这观音土为何物。每逢战乱饥荒,百姓不堪饥饿,便会将这土当成救命的神仙面囫囵吞下,以消除饥饿感。
但饿是不饿了,这土却消不下去、拉不出来,更没有一丝可取的养分,吃了这观音土的人,只能活生生被饿得瘦骨嶙峋,撑破肚皮胀死。
若非要说,我也能理解,毕竟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对吗?”
“穆炎!”杨英死死盯着她,“你欲意何为?”
“天下百姓在当权者眼中,不过与猪、马、牛、羊无异,毕竟饿死便饿死,养一养总会再有的。
但敢问将军,你可曾以一个人的身份踏入饥荒之地?你可敢直面那谢暴食观音土笑着死的人?又可敢正视将那些易子而食哭着活的人?
你可曾见过遍地饿殍?可曾听过遍野哀嚎?又可被人紧紧抓着衣摆,被迫看着对方将脑袋磕得鲜血横流,只为了求一个馒头?一口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