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元年,上元节。
北疆千余将士,身披白布,高举白旗,抬棺入皇城。
短短几日时间,姬玄青便消瘦了一大圈,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满是阴霾。
他身着玄色常服,身后立着文武百官,站在皇宫正阳门前,遥遥瞧着前路。
“陛下,程将军去了齐相府上!”
魏其被派去前方打探,此刻匆匆而来禀告,面如土色。
“齐相府上?”
姬玄青喃喃,转眼看向魏其,死寂的目光微微一动,脚步已经往前一迈,率先往齐相府上走去。
齐相这几日,告假不曾上朝,自然也不在此处,而是在自己府上。
程勇,为何抬棺前去齐相府上?
齐相……
遭到恶贼暗算……
姬玄青垂下了眼,看到行走间玄色袍角的轻晃,恍惚间像是看到一滩暗血在流淌,不动声色的面容下,只觉心如刀绞。
他的子慎……
齐相府靠近内城,行走也不过半盏茶时间,姬玄青遥遥便看到了,身披白布的顾家军,也看到了……那朱红的方棺!
脚步下意识的一顿,片刻后,才继续大跨步往前走去。
“微臣拜见陛下!”见到姬玄青到来,程勇单膝跪地,双目赤红,大声哽咽道“国公爷乃是被齐相派人所害,微臣恳请陛下,为国公爷做主!”
齐府大门在此刻轰然打开,齐相大步出门,对姬玄青行过礼后,便目光冷厉看向程勇“程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更何况乃是在陛下面前,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老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天下人都是傻的不成!”程勇猛地抬头看向齐相,目光恶狠狠像是要吃人,从尸山血海中酝酿的杀气,生生惊的齐相后退了两步。
回过神来,齐相不由恼羞成怒,刚要张嘴怒喝,便听到年轻帝王凉凉的声音“朕瞧齐相中气十足,并无任何病态,怎地告了病假?”
齐相顿时语塞,良久才讪讪的道“微臣被冤枉,便是咽了气都得爬起来。”
姬玄青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双眼盯着那朱红的方棺,半丝半毫都舍不得挪开。
程勇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道“陛下,国公爷十余人的尸体都已血肉模糊,挤压在一起分不清,微臣只得就地火化,拾了骨灰。”
“这方棺内,乃是国公爷一些残破的遗物。”
程勇话音刚落,姬玄青已经伸手,重重推开棺盖。
巨大的方棺内,寥寥几件物品,清晰可见。
一根断成两截的长枪,那是子慎十五生辰时,他父亲所赠的生辰礼。
一幅残破染着血迹的画,只看断裂的画轴,姬玄青便知,是多年前他所赠的那幅梨花图。
几片染着污浊的碎瓷片,那是他所赠的玉雪膏。
还有,一团被血液浸透的布……
姬玄青心头巨颤,伸手缓缓将其握在手心,纵然被血液浸透,又在时间的侵蚀下,看不出任何花纹图案,他却本能般的知道,这是他所做的,那个丑丑的锦囊。
子慎说,会将这锦囊藏在胸口处,就好像他的心,一直与他同在。
姬玄青轻轻嗅了嗅,满腔的血腥味顿时萦绕,再没有半丝半缕的梨花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