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正好经过孙大虎家,姜宝青路过孙大虎家院门口时,隐约听见孙大虎院子里头传来的声音。
是孙大虎的,带着几分慌张:“白家嫂子……这,这多不好意思……”
姜宝青下意识的往孙大虎院子里头望去。
篱笆不算密,姜宝青就见着白瑞花似乎在往孙大虎手里头塞什么东西。
白瑞花的声音穿过篱笆,有些低,又似乎带着几分自伤的意味:“大虎,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个村子里头谁见了都要踩一两脚。只有你,三番两次的帮了我们母女俩……我无以为报,替你做了双鞋子,你不要嫌弃……”
孙大虎挠了挠头,憨厚的脸有些红,还是想拒绝。
白瑞花的声音听上去快哭了:“大虎,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是个不祥之人……”
孙大虎的声音更是慌乱了,透着一股子手足无措的意味:“哎,哎,白家嫂子,你别,你别这样,我收下还不行吗?”
白瑞花轻轻的擦了擦眼角。
这个动作让她做起来,显得风情极了。
孙大虎这憨厚的农村汉子,乍然见到这种少妇风情,一时间都有些发愣。
他什么都不懂,只觉得白瑞花这样还挺好看。
只不过,在孙大虎这种并不会怎么多想的老实人心里头,也就只是好看了。
白瑞花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她露出一个带着怯意,又有几分羞意的笑:“你把鞋收着,那我走了。”
“哦哦,那你慢走。”孙大虎松了口气,他觉得白瑞花有些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来。
白瑞花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站在篱笆外的姜宝青,脸色刹那间变白了,眼中闪过几丝慌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低着头飞快跑走了。
姜宝青看着白瑞花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
说不上什么时候起,白瑞花对姜宝青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
她们从前明明相处的很是融洽,最初姜宝青肩膀受伤的那段日子,就靠着买了食材去白瑞花家偷着开小灶,才勉强补了补身子。
那时候白瑞花对她,明显没有现下里这么奇怪。
姜宝青抿了抿嘴唇,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大虎出来送白瑞花,自然也看到了姜宝青。
孙大虎倒是没多想,见着姜宝青双眼一亮,乐呵呵的跟姜宝青打着招呼:“宝青丫头,出来买菜呢?”
姜宝青收拾了下心情,对着孙大虎露出个笑,扬了扬手里头的菜篮子:“是啊,买了些菜。”
“对了,你昨天送来的排骨汤,”孙大虎有些黝黑的脸上浮起几丝红,“可真好吃啊。”
“好吃就好,大虎哥,我回去做饭了啊。”姜宝青朝孙大虎摆了摆手。
孙大虎“哎”了一声,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挠头,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头还拿着一双纳好的麻布鞋,动作怔在了半空。
这双麻布鞋,方才离得远了看得不太清楚,离近了,姜宝青留意到,鞋底纳的细细密密的,看上去就很是结实。
姜宝青出了出神,突然想起自家哥哥的鞋底似乎磨的也有些破旧了,下回得再买两双这种耐穿又舒服的鞋……
孙大虎却误以为姜宝青在盯着他手里的鞋发呆。
他忙解释道:“这是白家嫂子刚才送来的,说是谢谢我之前的帮衬。”孙大虎有些不大好意思,手里头端着鞋子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其实也没帮衬到啥。白家嫂子真是太气了。这鞋我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姜宝青诚心赞了一句:“瑞花姐的鞋子做的挺不错的,这也是瑞花姐的一片心意。”她顿了顿,笑道,“大虎哥,我先回去了啊。”
孙大虎又忙送了一段路出去,直到将姜宝青几乎送到了村口,孙大虎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了院子。
谁都没有看到,拐角处垂着头缩在角落里,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白瑞花。
白瑞花脸色有些发白,咬着下唇,眼里慢慢有了一丝不甘。
姜宝青拎着菜回了院子,天色有些暗了。
院子里头只有小黄和小白的嗷呜嗷呜声,静的很。
几间屋子都一片漆黑,没有点灯。
灶房那有着火光,姜宝青拎着菜直接去了灶房。
灶台上坐着口大锅,姜云山在灶台前右手拿着一本书,就着灶膛里头的火光,费力的看着书。
姜云山看得入神,并没有发现姜宝青已经回来了。
姜宝青有些心疼,放下菜篮子,上前直接把书从姜云山手里头抽了出来。
姜宝青“啪”的合上书,十分不赞同道:“哥哥,你也不怕累到眼!还有这烟呢?多熏眼啊。”
姜云山自知理亏,又有些心虚,陪笑着想解释些什么,结果一张嘴就被灶膛里的烟给呛了个满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姜宝青忙从水壶里头倒出碗水来,递给姜云山。
姜云山喝了几口,总算是缓了过来。
“宝青啊,回来啦?”姜云山眼睛还有些咳得发红,他见姜宝青一脸的不赞同,忙岔开了话题,搓着手站在旁边,“……咳咳,那啥,宝青啊,我熬了点粥,再炒个菜就是了。”
姜宝青见姜云山一副怕她念叨的样子,心里头也是叹了口气。
姜宝青知道,哪怕是过去那般艰苦的环境,姜云山都不曾丢过他的,如今他们兄妹俩初获自由,姜云山又怎么可能会丢弃他的?
姜宝青也知道,对于姜云山,这些翻到卷了毛边的旧书,不仅仅是书。
这是他的未来。
姜宝青转身从菜篮子里头拎出一把豆角,在姜云山跟前晃了晃:“……哥哥,今晚就简单的做个豆角炒腊肉吧?”
姜云山心知这次不会挨妹妹念叨了,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宝青做什么我都爱吃!”
“烧焦了也爱吃吗?”
“哪怕焦了也好吃!”
“哥哥你可真捧我场啊,就冲着你这话,今晚必须焦一个了。”
“……啊?还是,还是别了吧……”
欢声笑语盈满了小小的灶房。
而在他们隔壁的院子,华贵的青年神色冷漠,倚在窗边,望着夜幕上的弯月。
夜色寂寥,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便经由微风送了过来。
青年神色顿了顿,淡漠的眉宇间便带上了几分不快。
“白芨,关窗。”
“是,主子。”
寥寥两句对话,室内便重新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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