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治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的时候民意并不能算什么事情,因为老百姓是跟风的,俗话说听风就是雨,形容愚民再合适不过,就像现代新闻产业发达的国家,即便是再惊天动地的一件事情,经过一个礼拜的媒体轰炸,虽然能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但很快一个新的新闻就会覆盖掉一切,人们只会追究那些大家看得到的东西,至于这些新闻背后所代表的意涵,则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让人们明白,这背后的意涵。
所以民意往往是可操控的,俗话说民意如流水,中国古代操控民意的方法比较粗暴,一般来说就是不让说话,在这一点上,中国显然不如那些民主国家,想当年大禹治水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他治水有别于他的父亲,没有采用堵的方式,而是通过疏通淤泥然后进行引导,从而让洪涝灾害可以控制,在这一点上,中国无疑是先进的,但在控制舆论方面却好像就不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了。
总是会堵塞言论,从而让异己之见消失,通过这种粗暴的方法,往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民主国家,则会利用言论,甚至引导言论,让自己的声音成为主流,从而达到控制百姓,获得选票,最终获得国家大权的权利,不得不说从这一点上来看,民意如流沙,朝夕聚散也确实不是说说而已。
尤其是宋朝是世界上第一个工业化成功的国家,自然会对自己的国家制度充满了信心,并不会觉得这套制度有什么不对,即便有不对,也不可能完全否认,而是会更加偏向于改革的方式,所以虽然新大陆有他的好处,但大多数人在立场上还是站在本土的制度这一边的,而这就是皇帝的统治基础,徐清让其中的一部分人开始转向支持新大陆的支持,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了。
而在朝廷的斗争中,这种事情可谓是一次也没停,除了大规模的布局之外,在官员的任免上也是针尖对麦芒,每一位大人的离职和上任,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交锋最后才确定了下来,其间在一段时间里,因为皇帝不批复朝廷的任职名单,导致整个兵部、吏部、教育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主官,当时成了整个汴梁城最大的新闻。
要知道这些官员可都是官居从一品,是整个大宋朝都排的上号,位次高于郡王,仅仅次于亲王的存在,尤其是吏部尚书,主管天下五品官及以下所有官员的升迁调度,号称重部之首,这样的主官缺失,若是放在以前,必然导致天下吏治不肃,是要危机国本的,还好徐清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在皇帝发难之前进行了改革,让大量的权利下放到各个司里面,原本属于从一品的权利,现在到了六品,七品官的手中,这些官员,都由吏部和当事衙门商议之后直接任命,无需经过皇帝认可便顺利通过,通过这种方法,保证即便主官不在,各个部门也能正常运行。
不然若是皇帝骤然用出这等手段,徐清也没有办法,为了保证朝廷的运转,只能向皇帝妥协,让皇帝的人进入到这朝廷之中,化身为奸细,时刻埋伏在自己的侧近之间,这对于整个朝廷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而徐清的提前布置,让他可以不用害怕皇帝的不任命,就这么互相推诿的两个月的时间,最后皇帝面对朝臣的非议,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签字同意这些名单上的人物,这才让主官得以上任,而不是主位空悬了。
虽然徐清把许多权力分到了小官员的身上,极大的减少了高官对于朝政的影响,但有些最重要的权利,却是万万不能给的,不然位高者没有权利,这对于整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将会引起巨大的影响,首先便是下位者将会不敬各部的主官,然后各级官僚也会对升迁视若蛇蝎,这样一来,国家的吏治迟早败坏,而朝廷的威严也必然丧失殆尽。
所以一个部门最重要的权利,始终握在主官的手中,比如说各部门的年薪和年终奖发放,以及考核评判,除了吏部要派人之外,主官也必须写下自己的评价,以给吏部作为参考,除此之外,主官还拥有一部的财政大权,任何批驳,超过一定限额,就必须要主官的签字才可以通过,如此,虽然许多小事可以下面的人直接代理,但若是遇到大事,则必须要主官才行,所以双方也是经过了妥协,而这妥协的产物,便是郎官。
面对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朝廷,赵昕能够做的,便只能是另立中央,但这件事情显然受到了朝廷十分强烈的忌惮,且朝野对于这件事情评价不高,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一个天子,一个朝廷是最好的结构,若是一个天子还两套班子,那么国家恐怕有危乱的可能,最终赵昕听从了这种说法,并没有选择另立中央。
但如果要获得权力,在朝廷有自己的势力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朝廷无法插入自己的核心亲信,所以赵昕只能用迂回的方式,通过郎官这种制度,来让自己的亲信得以出现在朝堂之上。
至于郎官这种制度,起源于汉朝武帝时期,当时武帝刘彻为了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便建立了郎官制度,所谓郎官制度,便是不依托于朝廷,独立于朝廷之外,而单独为皇帝校名,他们的官阶一般比较小,在武帝时期,一般只有栉比三百石左右,而到了魏晋南北朝,建立九品官人法之后,郎官则变成了品阶只有六七品的小官,这些官员虽然位置低下,但因为是皇帝亲信,时常陪伴在皇帝的身边,所以只要真正入仕,往往便能骤得高位,所以在这个时代,郎官便是清要显职,而到了后来,郎官制度慢慢和朝廷相融合也就慢慢取消了,而现在,赵昕把这项制度恢复过来,无疑就是借机培养自己的势力,从而为未来做准备而已。
但徐清却无法阻止他,因为这些官员并不担任任何职务,只有参赞军机的权利,这项权利看着挺大,好似能够对任何事情指手画脚,但也仅仅只是言官而已,并没有实际的权利,且这些郎官的位置并不高,大多数也是七八品,如果连这些官员徐清都要罢黜,那么会给百姓和官员们留下心胸狭窄的恶名,这是徐清所不能容许的。
随着年纪的增大,原本狂傲的徐清,此时也慢慢开始内敛起来,他也开始渴望起生前身后名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视金钱如粪土,视权贵如草芥,但等长大之后,才会慢慢明白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名声也同样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自己的名声,认为自己能耐大,名声好与坏又有何妨呢?
可等有了家族,有了子嗣,徐清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便恶名缠身,死之后千古骂名又与自己何干,但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就凡是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们想一想,自己死了背负骂名也就算了,可他们还活着呢,难道要让他们忍受他人的诽谤和谩骂么?
这种想法,让如今的徐清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也不会做出过分苛刻的事情来,不得不说,时间确实是世间上最神奇的东西,一个人的心思,在时间的磨练下,总能慢慢发生变化,原本坚持的东西可以抛弃,原本厌弃的东西现在却懂得珍惜起来。
原本的徐清,视名利如粪土,而现在的他,却视名望如黄金,有时徐清也会不得不摇头,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总是在变,没有一成不变的,孔子讲究的赤诚之心,也只有子冉这样的人才会拥有,而奈何徐清只是庸庸碌碌一介俗人而已,即便身居高位,也只不过是命运使然罢了。
他本身的道德,仅仅只能做一个好人,算不得多么出众,自然会计较那些名与利,不像圣人们,即便是名利也毫不在乎,犹如庄子,扶摇直上九万里,追求那至高的真理,对于世俗的权利毫不在意。
徐清却做不到这一点,盖应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实在是藏着太多的眷恋,以及心中有太多的报复,面对那些下层平民,他始终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就像罗素所说的,人的一生中,有三种必须要拥有的情绪,分别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于苦难的悲悯,这是人类所应该有的三种情绪。
徐清是人不是神,自然也拥有这些情绪,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于苦难的悲悯,他都有,且以他现在的实力,也确实能够帮得了一些人,让他袖手旁观,看着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徐清真的做不到。
俗话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句话在徐清的心目中非常重要,如果他如同上一世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富家子,那他或许就会独善其身,根本不会卷入这些权力斗争之中,每天都面对着无数的算计和争斗,但无奈,时代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先机,而这先机给了他登上高位的可能,既然有了这份权势,发达了自己,徐清自然也不会完全自私,这是他上一辈子的教育所带给他的。
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施舍给乞丐钱财的人,因为他觉得那些乞丐,明明有手有脚,却不愿意正大光明的靠劳作赚钱为生,而是选择乞讨来生活,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自己就不应该捐献,但是面对宋朝的这些普通百姓,他却无法那么铁石心肠。
因为这些平民,并非好吃懒做之徒,他们甚至要比现代人更加努力,但因为这个时代的落后,这个时代的黑暗,导致他们即便劳作,但也依旧无法过上吃饱饭的生活,这是何等的悲哀,若是不努力的人受穷也就罢了,最让人悲哀的是,一年四季不停在田地里劳作的人,就因为一场天灾,一场**,或者仅仅是一个吏员为了贪污,所以从一户贫家子多招募了一个男丁去服劳役,便能让一家人家破人亡是一个道理,这都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痛。
徐清是人自然也是一样,就像前世,看到那些四肢健全的乞丐,你很难对他们有同情心,但看到那些因为支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而只能等死的人以及那些绝望的家庭,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免会有恻隐之心,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区别。
而生病是天注定的事情,而贫穷则是社会所造成的,因为生产力的落后,因为国家的黑暗**所导致的贫穷,导致的让努力的人受到贫穷的灾厄,这是徐清不忍看到的,而如今的他确实有权利可以改变着一点,也有能力改变这一点,这又让他怎么可能放弃权位呢?
是的,帮助底层平民日子过得好一点,这就是如今徐清依旧留在朝廷里,最大的理由,这话说出来或者朝廷大员们会觉得可笑,嘴巴里说着为国为民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这么做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时光里,也找不出那么几位正人君子,但徐清确实是这么想的,如今的他位极人臣,所留下的钱财,子孙后代用之不尽,根本已经富贵到了极点,一无所求的,唯有所求的便是希望能够在离世之前,给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一点东西而已,这就是徐清想要做的,也是发自内心的,让宋朝百姓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愿望,虽然不能与外人明说,但这确实是他人生的志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就必须要为了权利而奋斗,不然他的理想也就只能成为泡影,妄剩一片虚幻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