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原本已经做好了迎接厄运的准备,可是前头还有更大的厄运在等着她。
伴随着甜蜜、爽快的声音,一个身穿艳丽红裙的妇人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人牙子当即就跟这妇人眉来眼去,一个是色眯眯,另一个是抛媚眼,把旁边那些送酒、端菜的丫鬟都当做不存在似的。
“哎哟!房大爷!您不看小美人儿,却专门瞧我做什么?”妇人的声音甜如蜜,眼神媚如丝。
人牙子伸出手,去拉妇人的胳膊,色眯眯地笑道:“我就爱你这老来俏!”
香艳妇人一边跟人牙子打情骂俏,一边拿三白眼睇宋白,嘴角翘起,眉毛挑起,那模样就像是在铺子里挑选好看的首饰,一边审视,一边估价。“房大爷,眼瞧着这样的好货,你肯定忍不住先尝过滋味了吧!”
言下之意是:好货虽是好货,但如果被人尝过了,那么这好货可就不那么值钱了。
“红姨可别冤枉我!”人牙子连忙摆手,撇清自己,又凑到香艳妇人的耳边轻笑道:“这是个呆子,你还得好好地教教她规矩才行!在路上的时候,我有好几次想动手,不过怕把那张白皙的好皮给打坏了,那样就不值钱了,不是么?”
“也亏你忍得住!”香艳妇人把香帕子甩到人牙子的脸上,咯咯地笑起来。
人牙子愈发放肆地抚摸妇人的胳膊,笑道:“你去查验一番就知道了,保证是完璧!你满意不?价钱打算怎么给?”
“咱俩什么情分啊?先喝酒,美酒在前,美人在怀,谈银子多俗气啊!”香艳妇人又咯咯地笑起来,把又肥又白的手攀到了人牙子的肩上,又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直接把酒送到了人牙子的嘴边,动作熟稔极了,神态逍遥极了。
旁观的宋白已经震惊到表情呆傻的地步,全身的骨头几乎僵成了冰,她已经看明白了,这里绝不是什么正经的大户人家,人牙子也不是送她来当什么丫鬟的!
“快逃!快跑!”宋白的脑子里迅速冒出这样的念头。
趁着人牙子和香艳妇人正忙着喝酒、**,宋白的脚悄悄地往后挪,慢慢的,不敢打草惊蛇。
当她终于小心翼翼地移到门槛边时,人牙子和香艳妇人的眼睛忽然同时朝她看过来,眼里含着冷笑。
宋白惊恐地心想,这里果然是“蛇窝”,之前是一条毒蛇盯着她,现在是两条毒蛇。人牙子和香艳妇人的眼睛就仿佛蛇的毒信子。
既然逃跑的意图已经被发现了,再忍耐也是徒劳,宋白干脆转身就跑,呼吸急促,玩命地跑。她知道:跑掉了,自己就还能活得像个人!要是跑不掉,就要沦落到那些人口中的“货”,沦落到连奴才都不如的地步。
一个人在逃跑、逃命,却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男男女女来追她、捉她,这就仿佛一场围猎。
“在那边!这新来的小蹄子不听话,等抓住后,吊起来打!”
“不想挨打就给我站住!”
“蠢东西!进了咱百花坊的门,就从来没一个姑娘能逃得出去!”
……
宋白原本想原路返回,她记得刚才走过的路,可是她为了躲开那些赶来抓她的人,不得不东逃西窜,跑着、逃着,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那些人的目的显然就是让她无路可走!
她越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那些人就越是高兴地大笑。而且,“围猎”的那群人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宋白想后退却不行,往左也不行,往右也不行,她的面前是一座假山,她只能往假山上爬,可是那群人却拿来了长竹竿,用竹竿捅假山上的宋白,让她站不稳,但又不彻底把她推下来,就像在把她当猴子耍。
“哈哈哈!哎哟!哎哟!竹竿悠着点!千万别让小美人摔个狗吃屎!”
“若是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摔坏了,那就从一夜值千金变成一文不值了!到时候红姨要剥了你的皮!”
……
假山的前面是个葫芦形的池塘,里面种满了睡莲。宋白被围堵,被戏耍,又被讥笑,感觉生不如死,干脆把眼一闭,跳了下去。
“噗通!”
池塘里水花飞溅起,嬉闹的那群人几乎都大吃一惊。
有女子的声音在尖叫:“糟了!糟了!红姨的银票子落进水里去了!快捞上来!”
“快!快点!不然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一群人又急又慌,水性好的人赶紧往池塘里跳。显然,他们对红姨都是心生惧怕的。
等宋白半死不活地被捞上岸之后,红姨扭着水蛇腰朝她走过来,脸色阴沉,飞着眼刀子,狠狠地朝宋白啐一口,又放下狠话:“贱蹄子!你以为死在我这里就能坏了这里的风水吗?明白告诉你,不怕你死!有些个男人啊,还就专门喜欢刚死的人呢!”
宋白的脸上既有泪又有水,对着红姨百般恳求,说自己愿意去厨房烧火,愿意洗衣裳,愿意扫地,愿意干最脏最累的活,连工钱也不要。
红姨一边听,一边冷笑连连。把能日赚百两银子的好苗子拿去干只值几文钱的活儿?她可不是傻子!也不爱怜香惜玉!美人儿的眼泪不能让她心软,只有银子能让她心花怒放!“把贱蹄子拖去澡堂洗……”
不等她把话说完,一个越走越近的年轻男子忽然插话:“慢着!”话音一落,手中的扇子一合,他的粉底皂靴停在红姨的绣鞋旁,目光落在宋白的脸上,眼神带着灼灼的热度。“红姨,这是谁?新来的?可还新鲜?”
“新鲜”是百花坊里的行话,形容那种还没接过或者刚接不久的小姑娘。
红姨朝他抛媚眼,又用香帕掩嘴,咯咯地笑,甜丝丝地道:“万少爷看上了?”
万少爷噙着笑意,风流之态表露无遗,不回答红姨的问题,反而说道:“百花坊的恩真是五花八门,连喜欢死人的都有!啧啧!我最没想到的就是——红姨连那种人的银子也要,怎么不嫌脏?何况美人能死,死去的美人却不能复活,美人死一次太可惜,太暴殄天物了!”
侃侃而谈的同时,他的目光在宋白的身上流连忘返,从头到脚地来回打量。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反正就是看上了呗!
红姨作为百花坊的老板,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一双三白眼把男人的意图看得明明白白的!此刻,万少爷在她眼里就是快要上钩的大鱼,宋白就是那鱼饵!但是,她偏偏要欲擒故纵,笑道:“新鲜倒是新鲜!不过,还没调教好,性子野得很!我还不放心让她接呢!怕她扰了各位爷的兴致。万少爷,要不今天先让小蔷薇去陪您?”
万少爷斩钉截铁地道:“我恰好就喜欢骑野马!越野越过瘾!红姨,就怕你舍不得你这新来的好女儿!”
红姨又咯咯地笑,刚想谈谈价钱,可是万家的小厮忽然跑来,打断了这场交易。
“少爷,不得了,少奶奶发现了您和她那陪嫁丫鬟的事,要打死那两个丫鬟……”
万少爷听小厮嘀咕几句之后,脸色一变,风流之态变成了严肃,急着要离开。不过,他在走之前用扇子朝宋白一指,霸气地道:“把她给我留着!小爷我有空就来享用!”
红姨笑着答应,又亲自去相送。
宋白被几个力大的婆子抬去了澡堂,被丢进浴桶里。
那几个婆子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地聊天。
“万少爷家财万贯,简直是百花坊的金菩萨!”
“小爷我有空就来享用!哈哈!瞧那话说的!好像姑娘家家在他眼里就是一道菜似的!”
“我在百花坊里待的日子久,那种人我见得多了!男人不懂得节制,十之**容易早死!也就风流快活这么几年罢了!”
“酒色掏空身子!咱们百花坊里既有被耕坏的地,又有累死的牛!”
……
宋白越是听,心就越凉,泪流满面。这里真是个“蛇窝”,她真的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蛇窝!她恨,既恨人牙子和那个叫红姨的妇人,又恨卖她的爹娘,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很孤单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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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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