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元年十月末,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王甫以巫蛊诬告宋皇后及北海王悝,皇后宋氏废,后父执金吾酆下狱死,外戚势力至此退出朝廷。
丙子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
司隶校尉段颎出为颍川太守,阳球转司隶校尉。
大汉帝国中枢酝酿的政治风暴尚未成型便已熄灭,帝国北境的风暴却已来临,十数万鲜卑铁骑马踏长城,北境数百万民众生死悬于一线。
美稷城。
诸郡使者及诸胡首领齐聚在美稷县廨内,一张巨大的舆图被挂在县廨的墙上,杨彪手拿着一根竹棍点解:“据各郡使者来报,此番鲜卑入侵大致可分为两路,一路自五原至,一路入云中,还有小部入雁门……”
其实鲜卑分三路入侵,还有大部入辽西。
诸使者及诸胡首领纷纷私语纷纷。
坐在主位的张奂轻咳几声,猛地一睁眼目光如炬扫过,诸人皆不敢再言。
张奂满意捋须,朝张猛一点头。
张猛起身走到舆图前,道:“刚刚文先先生把鲜卑入侵的情形说了,下面某说说本次作战重点。鲜卑多骑士,五原有长城、大河相阻不足为虑,而云中、定襄一马平川,是天然的骑兵战场。”
“野战,哼!”
张猛说到野战时面露极大的自信,道:“吾大汉铁骑还没怕过谁!”
张猛说着目光来回在诸胡首领身上扫描。
诸胡首领无不汗颜,的确大汉铁骑近百年来所向披靡,无可挡者。
去年,王玢不就凭借三千铁骑全歼上万鲜卑胡骑吗?
还有之前数千汉骑横扫匈奴数万胡骑。
一场血战,依旧历历在目。
王玢听到张奂欲在云中跟鲜卑胡决战心中一动,最近手里玉符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招募名将,除了每日一张半价的。
只不过半价从来不出五星,全都化作战法经验。
如果张奂在云中欲鲜卑决战,那可涉及到数万人的决战,这可是数万玉符。
王玢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起家的,靠追随三将出塞征讨鲜卑得十万玉符,才有今日之局面。
王玢当下起身道:“若张公真欲于云中与鲜卑胡虏决战,某当尽起三千铁骑相助。”
“呼!”
王玢话一出,厅堂内的呼吸声一下变得很沉重。
哪怕他们没亲眼见识过王玢麾下铁骑的厉害,可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何况有张脩、羌渠、度辽营的先例,只能夸大想象王玢麾下铁骑的实力。
一听说王玢欲尽起铁骑相助,一个个大喜,尤其是云中、定襄郡的使者以及分散在两郡的匈奴胡首领。
恨不得给王玢指头,哪怕王玢大败鲜卑,他们没大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何况鲜卑南下,他们首当其冲,他们不是寒门,可是当地之豪门,任由鲜卑肆虐,他们将损失几何。
“当真?”
张猛更是心热,在城门口看到的铁骑行动如一,张猛常听父亲说护匈奴营、度辽营如何精锐,可都做不到行动如一,最多也就是令行禁止。
若王玢真愿出三千铁骑,他决定放下王玢的成见,在其麾下任职。
张奂浑浊的眼球突然一亮,看向杨彪,杨彪亦是满脸惊诧,护匈奴营、度辽营的实力杨彪不知,张奂深知,哪怕张脩是个十足的蠢货,在正面击垮度辽营那也算精锐。
三千铁骑,那可是连朝廷都要积攒数年。
王玢一下拿出来意欲何为?
不怕自己把他们当炮灰吗?
还是说他真的心想朝廷,作乱只是被阉竖所迫,如自己一般。
王玢崛起于朔方,甲械、锐士、粮草皆不知所处,麾下又有名士相助。
他的身份昭然若揭,乃党锢士族之后,或许这就是士族们的反击,或者是党人的反击。
政治的事太复杂,太黑暗,张奂已是天命之年,不想再参与。
谁也不知道张奂一念想这么多,随即开口道:“吾意王城主协助王五原阻挡西路鲜卑,调出三千骑,能否完成任务?”
张奂话一出口,立刻引得诸郡使者白眼以对,只要能击溃云中之鲜卑,五原之鲜卑,谁管呢?
诸郡使者埋怨同时,紧张的看向王玢。
连张猛都有些怨念,阿耶,您能不能不那么多事?
王玢之铁骑,可是世之少有,你管他本来的任务完不完成?
严复却大喜,紧张看向王玢。
此刻王玢吸引庭内所有的目光,王玢平静的道:“无妨,不过是守城尔!”
王玢平静的回答,严复的心却提了上来,不过守城尔,你可知道城外的损失多大?
严复恨不得喷王玢一口老血,连带张奂都被多看几眼,张公,某可是在王公跟前说了您许多好话,您可不要自误。
王公堂兄可是连皇后都敢拉下来的狠人。
可惜,张奂让其失望了。
张奂自然知道王玢麾下铁骑是不可多得的精锐,当下道:“如此多谢王城主,此战后,某定向朝廷表明王城主之功绩。”
张奂此话一出,庭内一片目瞪口呆,连张猛都显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玢通敌叛国之罪,出自于王甫之手,干掉张脩,又得罪张让。
这一老一少可都是宫内炙手可热的人物,张奂上表为王玢请功,那可是在挑战他二人的底线。
这回连杨彪都有些坐不住,他代表弘农杨氏,虽嫉恶如仇,可还没傻到无计划的跟王甫、张让同时开战。
“张公不必如此。”
王玢也有些感动,毕竟王甫、张让都是大权阉,就如同明朝的刘瑾、魏忠贤。
不过感动只是一瞬间,如今的他不能归顺朝廷,不然他麾下的铁骑、甲械如何解释?
归顺朝廷,还不如对抗朝廷。
王玢的话让诸郡使者及诸胡松了口气,跟着王玢还有张奂捡功劳,他们没意见,可让他们对抗王甫这等权阉,还是算了。
哪怕是触其眉头都不愿意,此前十年,数以万计的人用生命的代价给现在的人留下血淋淋的经验。
王玢拒绝了,他们心里放松,同时还有些愧疚,可是这丁点愧疚在利益跟生命之间,根本不值一提。
张奂亦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