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某村坞内,身材雄壮的人随处可见,而村中央则有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院落里假山、亭阁、流水俱有。
后院内一处亭阁内,坐着三位儒士。
其中一位华服及冠青年,皮肤微黑、鹰钩鼻、倒三角眼、眉短而蹙、嘴唇厚而大,整体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
只见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而后大声道:“阳球那条疯狗真是不知死活,这下得到教训了吧!”
“子远,休要胡言乱语!”
那人对面的一位面如冠玉、三绺长须飘洒,形似新水浒里吴用的人厉声呵斥道。
那华服人并不以为意,又咬了一大口陶碗内牛肉,将面前酒樽内的就吞完,畅言道:“某早说阳球那疯狗不能持久,若何?一味用强,只会失败。”
“子远。”
这会“吴用”真的有些急眼,转首向旁边主位上的素服、头扎幅巾的青年道:“本初兄,子远平日里就喜欢口无遮拦,让你见笑了。”
本初,在雒阳城的本初只有一人,那就是袁绍袁本初。
袁绍哈哈一笑,继而落寞道:“伯求兄,吾倒是很喜欢子远兄的真性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肆言抨击朝政让吾羡慕不已,可惜吾生来就不能如此。”
子远兄闻言停下吃喝,正色道:“本初兄,生来就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同某等这些平庸的人一样。”
“做大事的人?”
袁绍有些自嘲:“如今朝内政治黑暗,有才华的人被灭门、流放,无德小儿却占据要职,黎民百姓无过夜之粮,豪门酒肉不断,何其悲也!”
伯求劝道:“本初兄,真因此,才需要你这样的人出来振臂一呼,集合士族之力与阉宦对抗,还朝廷一片清明,才能重整山河,使百姓安居乐业。”
“伯求兄,言重了。绍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袁绍谦虚道。
“本初兄,如果你还不能担此重任,天下再无人可拯救。”
伯求深情款款的说道。
“伯求兄实在是太抬举绍了。”
袁绍面色平静的道:“然,不论如何,吾都要为天下兴亡出自己的一份力。”
伯求兄,大喜道:“既如此,顒愿代表党人奉足下为领袖。”
名顒,字伯求的名士,只有南阳襄乡的何颙,而子远,就是他的小弟许攸。
“领袖不敢当,绍愿尽一切可能为天下士人扫出一片清明之地。”
袁绍亦神色慎重的道。
当下宾主尽欢。
何颙跟许攸离开村坞后,何颙对许攸道:“子远,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了。”
许攸亦恭敬的道:“伯求兄,某听闻袁本初自幼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观之果然城府颇深,乃成大事之人也!”
何颙亦点头,道:“不错,党人虽败落,袁绍已接过天下楷模的大旗,可党人真正的势力却隐藏在底下,吾以言试之,其却不为所动,足见其志甚大,吾等正可助之。”
“伯求兄,你有计划。”
许攸颇有兴趣的问道。
何颙微微一笑,道:“阳公虽被明升暗降,可王甫死,党禁松,正好让一些人出仕,先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再谋其他。”
“善。”
许攸大赞。
许攸跟何颙正走着突然对面冲来一骑差点撞到何颙,幸好骑士骑术精湛硬生生的从两人中间穿过。
而那骑士的马似乎因刚拉过屎,马尾一甩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甩到许攸脸上。
许攸顿时大怒道:“哪里来的黑厮,你家大人没教过汝骑马吗?”
何颙亦有些恼怒,从二人中间穿过,看似是无意,何颙却觉得其是故意炫耀马术,因此对许攸的恶言并没有拦阻。
本以为许攸那几句就算了,没想到那黑脸骑士竟然转了圈回来,嚣张的道:“丑八怪跟小白脸骂谁黑厮!”
“骂你呢!”
许攸怒喝,说完才察觉不妥,顿时驱马上前道:“既然汝家大人没教过你,就让某教你!”
许攸抽出腰间的刀带鞘劈向那黑厮,许攸自幼家境贫寒,得学书后文武双全。
可没想到对方的武艺更好,马停在原地不动,许攸冲到其跟前,手中的刀还没落下来,就觉得胸中一痛,落下马去。
黑厮耀武扬威道:“既然汝没想取吾命,吾亦不取尔等之命,只是日后莫要如此猖狂。”
黑厮说完,骑马扬长而去。
何颙忙下马去看许攸,只见许攸昏死过去,身上倒也无其他伤势,再探探鼻腔有气息,才安下心。
何颙走后,袁绍在亭阁内坐了良久,直到天黑,一个身材敦实、面色黝黑、方颐大口、一双眸子灵动至极,疾步从外院走进来,颇有一股虎虎生威的感觉。
亦不客气,径直坐在许攸曾坐的地方,看着袁绍跟前陶碗内还没动的牛肉,一把将其拿过来,大口咀嚼道:“可是饿死某了,这一路从雒阳赶来,可没敢歇息,对了,不是说何伯求来了吗?人呢?”
那人一口气问出许多话来,不等袁绍回答,又端起许攸的酒樽喝了口酒,然后接着啃牛肉。
袁绍迷离的眼神终于回来,看着那人的吃香不觉也有些饿,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仪态,笑道:“阿瞒呀!阿瞒,你都做过万户县的令,为何还是如此急躁,这可不好,得改。”
阿瞒连连点头,可吃肉的动作并不慢,道:“本初,你可不知道某可是好长时间没吃着牛肉了,你这牛肉真香,不会是牛犊肉吧!”
“胡说些什么?”
袁绍笑骂:“你个曹阿瞒真是一点都不把人望好处想,这是之前老死的那头牛,之前何伯求来信说要拜访某,某可是给他留的,你这厮倒是好运道,某可还没顾得上吃。”
曹阿瞒这才想起来,将最后一块牛肉硬塞进嘴里,问道:“何,何破,伯求呢?”
“没人跟你抢。”
袁绍白了曹操一眼,道:“你来晚,他刚走不久。”
“啪!”
袁绍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人都被吓一跳,原来曹操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一脸懊悔的道:“某来的时候碰到一个三十许的小白脸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丑八怪,那人不会就是何伯求吧!”
小白脸?丑八怪。
袁绍不由摇头而笑,如果被何颙跟许攸知道曹操的评价,何颙或许不会怎样?那许攸定会叫曹操知道厉害。
不过阿瞒武艺不凡,谁吃亏还不一定。
“如果你没走错路,遇到的应该就是伯求兄。”
“啊!”
曹操又是一声大叫,拍着石桌道:“哎呀呀!若是早知是伯求先生,就不该当面骂他是小白脸,更不应该暴打他的小弟。”
袁绍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只是想想,没想到曹操竟然真的做了,当下冷脸道:“胡闹,你这不是胡闹吗?还不快跟某去追伯求先生,好给其道歉。”
“好,好,好。”
曹操也知道自己闯祸,忙不迭的道。
不久,村坞就奔出一队骑兵朝外而去。
刚走不远,就碰到掉头而回的何颙跟许攸,许攸看到村坞来的骑士,忙大喝道:“兄弟们,伯求先生在此,可曾见到一个矮冬瓜似的黑厮。”
何颙拉许攸却拉不住。
等那队骑士赶到许攸跟前,许攸就看到那黑厮就在袁绍身边一愣,暗忖:这人莫非是袁绍的心腹?且看袁绍怎么处置。
袁绍忙下马,面带急色的奔到何颙跟前,道:“伯求先生,你没事吧!”
何颙摇头道:“某没事,受伤的是子远,不过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何颙自然也看到黑脸的曹操,问道:“本初兄,这位义士是?”
曹操忙上前道:“沛国曹操见过伯求先生!”
何颙闻言一震,道:“莫非是棒杀蹇硕之叔的曹都尉。”
曹操得意道:“正是某,至于棒杀蹇硕之叔,区区薄名竟传到伯求先生之耳,操之幸也。”
“哈哈!党锢时敢跟宦官掰腕子,北有王子师南有曹孟德,这又岂是区区薄名!”
双方恭维一番,误会自然解除,只是许攸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毕竟挨揍的是他。
接着几人又回到村坞内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