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刘全缰绳一拉,马车火星四溅的停下,马车里又传来“砰”的一声,和珅捂着脑袋掀开了帘子,看到的就是和此时杜小月一样笑得开怀的刘全。
“老爷,到了!奴才没耽误一点时间!”刘全邀功请赏一样的笑容。
“混蛋啊刘全!你是想让老爷我早点上西方极乐世界是不?”和珅一脚踹开坐在马车边上的刘全,自个准备“扑通”跳下马车。
“老爷,我这不是想赶着时辰么?”刘全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脸的委屈,又死乞白赖的贴了上去,弓下身子,直接扮做凳子让和珅从马车上踩着他的背下来。
“我看你就是诚心的,等着,老爷一会了出来再收拾你!”
和珅抖落了抖落胖乎乎的身子,这才抬头看着眼前的东华门,信步走了上去,站班的兵丁差役连连长声的喝道,这是流传的惯例,今后不再提起。
和珅是蒙皇帝特赏在紫金城骑马的,所以可以骑马,这个俗名叫“穿朝马”,骑着宫中的马儿一路悠哉悠哉从东华门晃悠到隆宗门,到了这里,和珅翻身下的马儿,自有站班的兵丁差役结果马绳,他很是大方的掏出几块碎银子顺手丢给差役,在千笑万笑的陪笑下走了进去。
“这大白天的怎么关起门了?”
和珅一脸不满的瞅着两叶儿朱红的门紧紧关闭,上了石阶,侧耳听了一会儿并无什么声音,接着大手一推,随着“咯吱”一声走迈了进去。
“你这个太监,不是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又……怎么又……”
“菜大人,这是谁惹您这么生气了?”和珅颇为玩味的看着冲到他眼前怒气冲冲的官员。
“和……和中堂!”姓菜官员一脸见了鬼似的,又猛然想起他还扬着举过头顶的手腕,刹那间收回身后,一脸堆笑,满是歉意道:“下官……下官还以为又是刚刚那个捣乱的太监呢,没成想进来的是和中堂您啊,误会,误会!”
“什么事能让菜大人都想伸手大人,看来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和珅脸上依旧带着和悦的笑容,此时一群埋头苦干的官员全都围了过来。
“中堂大人怎么来了,难道是皇上又吩咐下什么事了么?”
“对对对,和大人可要体恤体恤我们那,这段日子可是忙不过来呀,这昏天地暗,老眼昏花,再这么下去非要病到了!”
“谁说不是呢,去年打小金川的时候也没这么忙过啊,皇上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翻去年的折子!”
“哎呦!各位大人,本官岂能不知晓各位大人的辛苦?这朝廷上上下下那一点政务不是出子各位之手?甭管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各位大人传达,起早贪黑的又随时恭候在皇上身旁。”和珅露出满脸的悲切,又带满满的同情。
“嗯嗯,就是就是!”一群官员纷纷拼命的点头,实在是对他们自己十分的肯定。
“但是……”和珅话锋一转,表情十分的严肃:“各位大人身军机处的詹事詹员,深得圣上隆恩,又得圣上圣托,怎么能如此心有怨念呢?大白天的,军机处大门紧闭,这要是传扬出去,以为咱们清闲算是轻的,可要是让那些愚民知道了,还以为皇上整日无所事,闲着在御花园里游玩呢!”
“和……大人,属下并无此意啊!实乃是……刚刚太监一直扰叨……属下这才……”菜官员哭丧着脸解释,连同他身边的同僚都纷纷求饶。
“大人,我等未曾多想,经和大人您这么一提醒,我等真是差点闯下祸事,还望和大人就今日之事在皇上面前为我等开恩呐!”
“唉,放心好了,你我同在此处公事,我又怎么会做事不管呢?只是今日的事各位大人可是心里要谨记呐!这宫里比不得外边,稍是闲言碎语,传到有心人耳里就恐怕是一件不小的祸事!”
和珅一面安慰一面教育,看着聆听的大小官员围成圈的洗耳恭听,他连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里可不是闲聊之地,各位可不是还忙的不可开交么?
本官可不能妨碍了公事,倘若想听本官教诲的,今晚上下了值后,本官在八大牌坊摆下宴席,为各位大人如此辛劳接风洗尘。”
官员们本是担忧的神色,听到和珅宴请的话语,一时间脸上笑的又多了几道皱纹,陪笑道:“下官多谢和大人,我们一定加足劲儿的干完今儿的活,晚上前去赴宴。”
“和大人若是不嫌破费的话,我等一定前去,一定前去!”
屋子里的官员都相互看了看,连连满口答应了下来,看着和珅挥挥手,他们又一阵歉意的拱了拱手,又各自忙去了,唯独菜官员被和珅独自叫住了。
“和大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的?”菜官员小心翼翼观察者和珅的的眼色,对于自个的处境无比的紧张。
不知为何,和大人的眼睛像是有威压似的,让他十分畏惧。
“今儿可有传来什么大事?”
“回大人,今儿除了早朝皇上要去年小金川战役的折子外,其他的恐怕都算不上大事!”菜官员十分诚恳的想了想说道。
和珅不可置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可有什么传来的紧急文书?”
菜官员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没有呢?”和珅语气大了些,看着菜官员惶恐的样子和其他官员偷瞄过来的眼神,压下了怒气腾腾的声音道:“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三百里,四百里……六百里,八百里加急文书?”
和珅板着手指头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瞧着眼前的官员,心下十分不耐烦,心想:“真是混账东西,难道还要本官挑明了说么?”
三盏茶的功夫,菜官员的官服都湿透了,一边擦拭着脑门子的汗水一边极力思索:“是不是我哪里得罪和大人了,这么长时间了,就一个问题,我都明确的回答没有了,可为何还这般苦苦相逼,和大人到底什么意思呢?”
菜官员脑子转的飞快,这时候听到和珅问“可有杭州那边来的文书”,这才猛然想到刚刚闹心的太监不就是为了杭州六百里加急的文书么?
此时菜官员觉得自个白在官场混了这么久了,想来……想来那个太监背后站着的大佬是眼前的和中堂大人啊!
这,这不典型的欺负小的来了老的么?和大人这么长时间了,唯独和他这般谈心,一口一个“杭州”“六百里”关键性的词语,明摆着就是为那事么!
“和……大人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一时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您就饶了下官这一次吧,下官以后绝不敢任意刁难,此次本官也是无意刁难啊!”菜官员一把抱住和珅的大腿,哭的撕心裂肺,整个屋子里的官员都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过来。
和珅被吓着了,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抱住了你的大腿,任凭你使着吃奶的力气也抽不开身时,又是擦鼻涕又是抹眼泪的,换做谁都会被吓一跳的。
“你放开!”
“不放,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我……我不放”
和珅与菜官员暗自较劲,努力了半天,他那肥胖的身子都冒出虚汗了依旧没能从菜官员怀里抽出大腿来。
“你这是作甚,本官又哪里与你有过节了?”和珅近乎带着求饶的眼神,看着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死趴在地上,但双手绝不放开他脚裸的官员,喘着粗气。
“和大人,下官不是不明白,只求和大人能明白下官的心意,这其中都是误会。”
菜大人十分认真的眼神。
和珅很是想问从哪来的子虚乌有的事情,但看着脚前坚定不移眼神的菜官员,平复了几口粗气,信誓旦旦道:“好好好,菜大人知道自个错在哪了,本官也非小肚鸡肠之人,也就不多说了,菜大人,好自为之。”
和珅脸上堆积出笑容,眼神里一片冰凉,菜大人却是爽利的站起身子,还不忘了用袖口擦擦和珅的靴子,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神色。
“多谢和大人,多谢和大人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下官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菜官员一边说着一边弓下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吓得和珅往后跳了一步,生怕这家伙再来个“深情的拥抱”。
“去去去,刚进走吧!”
和珅什么话都没说,但不耐烦的神色摆摆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菜大人察言观色之后,连连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在屋里找了一通,这才抱着折匣子往出跑。
“站住!”
亏和珅叫的及时,不然菜大人此时恐怕已经到二门外了。
“和,和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下官这就去办?”
菜官员十分可怜巴巴的说道。
和珅上下打量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瞅了瞅菜官员怀中的折匣子,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
菜官员心中疑惑:“这不是将功补过,按照和大人的意思,赶紧把杭州六百里加急的文书递进去么?那太监催了又催,肯定是和大人授意的,为了此事,您刚刚不还特意调教我一番的么?”
怎么又问我去哪儿?明知故问么!
菜官员不敢抬头,生怕和珅余气未消,又记恨上他,小心翼翼的回答:“下官办事不周,得和大人指点,这才想起贻误了杭州加急文书,想着赶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递上去!”
和珅盯着菜官员看了又看,总觉得今儿这家伙是和他作对,心下想着以后得给他穿小鞋,脸上却是笑得如花儿一样红。
“你倒是有心!本官记下了,你且忙去吧,这杭州能有多大点事,且先给我,敢明儿皇上心情好了,本官在亲自递交上去。”
和珅说着,伸出他的手来,菜官员当然不敢不交,还十分腆着脸道:“大人的大恩大德,下官铭记于心,今晚的宴请下官一定陪和大人不醉不归!”
“那就赶紧忙完手头的活吧!”和珅心中已经给菜官员下了死字,又转过身来看着军机房里诸位官员,拱了拱手气道:“诸位,本官就不便叨唠,今晚一定要……”
话未说外,众官员小吏放下手中的活儿,连连还礼,又是一连串的套话,这才目送着和珅大摇大摆的离去。
呼~
屋子内全是吐起的声音,摸着胸口一阵的高血压。
“哎呦,恭喜恭喜!菜大人攀上和大人的高枝!”
“哪里哪里,俺刚刚可是差一点得罪了和大人呐!”菜官员捂着心口,谦虚的回应着屋子里络绎不绝的羡慕声。
“瞧刚刚和大人看你时,笑得是多么的和煦,沐浴春风似的,菜大人今儿后可是平步青云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同僚啊!”
“不敢不敢,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菜官员看着同僚们一脸的巴结样,心里乐开了花,又隐隐有一种大势所趋之感,气宇轩昂道:“各位大人还是先赶紧把手中的活儿忙完了再说,今晚可是不能加班而失约!”
“是极是极!”
官员们甚是赞同,又纷纷扰扰中回到各自的位置忙活,菜官员看着因他一句话而忙碌起来的同僚们,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也就在这是,屋子外又传来了哭丧似的声音。
“各位大人,六百里文书送去了么?”
这声音不是那个太监又是谁,菜官员就和被谁踩了尾巴一样窜了出去,连屋里忙碌的官员都只看能看见一道残影。
小太监话音刚落,那一只凶巴巴的官员就到了他面前,他哭丧着脸正准备好继续被挨骂,可这回是他眼花了还是这眼前的大人良心发现了。
一个劲儿的握着他的双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不光问他,还问家里的情况,就和差他家官府文身一样!
小太监又将一直催促的话语说了出来,没想到眼前的大人不仅拍着他的肩膀,还用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放心好了,咱们的和大人明儿亲自递上去!”
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睛,小太监反正是一头雾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