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档案室就在一楼,不过是这个小二楼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陈旧的木门粉刷过多次,斑驳的位置,能够看到好几种颜色。
老杨左手在裤兜里面摸了半天,找到一大串儿钥匙,将门锁打开,不过整个过程右手几乎没有动,依旧插在白大衣兜里。
周海不禁多看了两眼,老杨感受到周海的目光,举起右手的衣袖,一只萎缩到如同鸡爪的手露了出来,即便周海看到都吓了一跳。
见老杨要收回去,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抛开深浅不一的颜色不谈,轻轻触及表面凹凸的瘢痕结节遍布,那瘢痕下方就是骨头,肌肉韧带都缺失严重,无名指和小指也全都没了。
周海蹙起眉头,看向老杨。
“这是,浓硫酸造成的损伤?”
老杨脸上带着惊讶的笑容,抬头看向周海。
“您这个太厉害了,我这确实是被泼了硫酸,处理的不及时,所以坏死的比较严重,再者当年的医疗技术有限,植皮做的不好,萎缩的非常厉害。”
周海点点头,看着伤口的瘢痕有些已经软化,这个行程需要很多年,这伤至少二十年前弄的。
“您之前,也是这里的医生?”
老杨点点头。
“猜对了,不过已经好多年前的事儿了,跟上辈子似得。”
似乎对周海这个人极为感兴趣,扯下门锁,拉着周海的手朝里面走,那带弹簧的门差点儿将胖子打到,他一脸嫌弃地跟着进来。
“难道您,得罪什么人了?”
老杨目光放远,似乎回忆着当年的事儿,微微摇摇头。
“陈年旧事了,我没事儿就想想,不过想了几十年都没想明白,不想了我现在不是过得蛮好的,至少比挂号处那几只咸鱼过得快乐吧?”
如此一句话让周海也释怀不少,胖子听到咸鱼这句话也跟着笑了,周海拍拍老杨的手。
“我们岁数小,叫您杨叔吧!”
老杨摆摆手,“别!
就叫我老杨很好,最起码这一亩三分地儿,是我最擅长的舞台!”
说完仰头大笑,如此心态真的让人佩服,要知道从高高在上的白衣天使——杨大夫,现在变成一个身体残疾的——老杨。
这样的心理落差,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要么将自己封闭,要么干脆转行,而他还能工作,并且如此爽朗大笑,真的是个生活强者。
胖子凑过来,一脸认真地看着老杨。
“人家都说心宽体胖,你咋这么瘦呢?有啥心得吗?”
老杨看看胖子的表情,稍微思索了一下。
“这个身材,似乎还是遗传基因重要一点儿,我们家就没有胖子。”
胖子撇撇嘴,“我们家也没有胖子,我是个特例,觉得跟他们都不是来自同一个星球。”
老杨笑得不行,“你这不是心宽,你这是没心没肺。
行了快干正事儿要紧,把你们那张纸给我,人老了记性不好看了一遍没记住,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就医的时间范畴,如若有方向,我们就会非常快。”
胖子起身,指着每一个人的信息详细介绍了一番,老杨抬眸看看二人。
“你们的工作做得非常细致,这些信息真的不容易凑齐。”
周海想到之前胡支队他们的调查,记得那时候就说过到三院查找过信息,周海拉住老杨的手臂。
“今年四五月,有没有警察过来查过这些信息的?”
老杨稍微回忆了一下,坚定地摇摇头。
“没有,过来调档案的人不多,我基本都能记住,尤其是警察这样的特征更是容易记住,不会弄错的,不过打电话询问过这个叫朱乐雨的信息。”
周海点点头,老杨转身朝着电脑前走去,别看他只有一只手,操作起来没显得有多慢,很快在电脑上搜索到了一个信息,记录下来,又开始搜索下一个。
拿着两份信息直接去了隔壁房间,周海瞥了胖子一个眼,胖子立马会意,跟着老杨去隔壁了。
周海抬手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的同时环顾了房间一周,目光所及并没有发现监控之类的东西。
这是一个办公室,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一片沙发,在东北角有一个办公桌,两台电脑还有打印机之类的东西,剩下的一面墙有六个不到一人高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是编号。
看来这些都是编号和目录,在一个电脑盛行的年代,见到如此古老的东西真的少见。
周海走过去简单抽开开,果然都是卡片,那上面的字迹虽然不算好看,却胜在工工整整。
看到这里周海手指顿顿,虽然每个卡片上字迹不多,不过这六个柜子需要多少卡片?
不用说也知道数量,似乎连多年前的档案都进行了整理,这个工作可不是一两天做好的,日积月累之功。
走到办公桌前,周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桌子上,鼠标放在左侧,键盘显示器都规矩摆放,不过键盘下面露出来个白色的一角纸片。
周海一挑眉,似乎自己也有这个习惯,喜欢将临时性的重要单据或者记录放在这里,之后再统一归类。
周海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掀开键盘,那并非一张纸片,而是折起来的几张打印纸,抬手摸出手机拍了照片,这才拿起纸张。
这些纸张并非整整齐齐地码放这,看着上面的折痕应该是经常拿出来,然后再收起,折叠的痕迹非常杂乱。
打开纸张上面竟然是一些化学分子式,还有一些验算配比公式,剩下的就是步骤记录,翻看了几页几乎都是这些东西,似乎在实验着什么?
难道,是药物成分的分析?
周海感到奇怪,毕竟这些他并不擅长,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个老杨竟然有这份儿心思。
将纸张放回去的时候,周海的手顿住了,掏出手机将几张纸拍了照片,这才将纸张按照之前的摆放位置放回去,又将键盘复原。
回身看向办公桌的身后,一副斗方的书法作品,装裱在一个相框中挂在后面的墙上,上面写着两个字‘仁心’,落款是己丑年一月二十八日杨靖平书。
看来这就是老杨的名字了,一个右手残疾后天锻炼左手书写工作的人,能将书法写到这个程度真的让人佩服。
只是这个字迹,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和谁的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