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降临,而湖上却刮起大风。
时凌一的船,又小也老旧,毕竟是被废弃的船只,在这样的风吹动下朝着前方而去。
“冷,好冷。”
白慕云躺在冰冷的船舱里,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时凌一见状,皱起眉头。
她身边也没有可御寒的东西,现在该怎么办?
时凌一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白慕云的身上,但那衣服也没什么用。
看着依旧打着哆嗦的白慕云,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们要尽快上岸。
想着,时凌一出了船舱拿起船桨开始划船。
但,她又没有划过,风又大,这船都在湖中心打转。
而就这时候,天空传来轰隆的一声响。
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
大颗大颗的雨滴跟着倾盆而下。
下雨了。
这雨下的可真不是时候。
时凌一没法,也只能进船舱避雨,而一旁还躺着一个病人。
希望这雨能早点停。
时凌一看着船舱外的雨,缩起身体让自己暖和些,而等了会,外面的雨不见停,反而是越下越大,眉头也不由一皱。
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时凌一看向身边的白慕云,眼里有些担忧,怎么还没醒,也不知道烧退了没,想着便用手探向他的额头,便摸到滚烫的温度,心下一惊。
怎么还是那么烫?
都那么久了他的烧还是没有退下,看来那药没有用。
还是说自己拿错了?
想着,时凌一连忙将他的药箱再次打开,看着里头的瓶瓶罐罐,刚才自己给他吃的是什么?
好像是驱寒丸。
驱寒丸难道不是治疗风寒的吗?
时凌一皱起眉头看着手里拿着的药瓶,若白慕云能醒过来就好,起码自己还能问他该吃什么药。
该怎么办呢?
这雨又那么大。
这艘船也不知道能在这样的风雨里坚持多久?
若是这船被这风给吹散架,那他们可就都要掉进湖里了。
在这样冷的天气,他又发着烧,若真掉入湖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冷,好冷。”
听着他说冷,时凌一虽然是知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
只是,她不愿意。
她之前虽然是因为失忆才跟花临渊在一起,但起码那时候也算是两情相悦。
但现在,她可做不到。
还是重新想想办法。
或者,将其他的药挨个让他试?
可那样,他,会不会死得更快?
时凌一将这念头从自己脑海里抛了出去,一脸发愁。
而就在她开始束手无策的时候,这风也像是跟她作对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时凌一虽是坐在船上,可这风也将雨水带了进来,以这天气,很快,这艘船便会沉下去,她倒是不担心,但是这白慕云怎么办?
“不要,不要丢下我。”
“别丢下我。”
时凌一听着白慕云的话语,蹙起眉头,他,难道是烧糊涂了?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看来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自己总不能放任他烧着不管。
若是将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更何况,他之前还帮过她。
就当是弥补吧。
时凌一纠结了好一会,这才将地上的白慕云给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可千万别想太多,我只是报恩情罢了。”
时凌一低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时凌一抱住白慕云,隔着衣服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而白慕云也不喊冷了,那原本痛苦的神情渐渐的也缓和起来。
夜,似乎没有尽头。
而风夹杂着雨刮在船上,噼里啪啦的响。
诺大的湖,这一艘小小的船,两个人紧紧的依偎着彼此,直到天明。
随着那阳光透过云层撒了下来,船里头的人也是缓缓的睁开双眼。
白慕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恶梦。
在梦里,他看到自己的父母,看到他们嫌弃的眼神。
因为自己脸上的胎记,他的父母喊他丑八怪,毫不犹豫的将年幼的他丢弃在路旁,完不理会他的哭喊。
他一路跑着,喊着,哪怕嗓子哑了也没有停过,但是他的父母没有回头,路人看到他也都是满脸的嘲笑。
他的世界,因为那块胎记一片的黑暗。
而他漆黑的世界,因为遇到好心的师父而有了改变,他也有了可栖身之所。
可是,像那样医术高超的师父却无法去掉他脸上的胎记,也没法去掉他心底的自卑。
时凌一的出现,很意外,他原本都快要将她给忘了。
毕竟,像那样美好的她,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丑陋的,见不得光的。
可时凌一却告诉他,他不丑。
在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难看。
很奇怪,他师父努力多年都想让自己摆脱自卑可都没有做到,而她一句话,自己就摘下那黑色面纱。
或许是那时候自己也是抱了点希望吧。
谁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是鼓起多大的勇气。
而时凌一,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哪怕她有时候也冷酷的不像一个人。
但,在这样看似冷酷的外表下,她的心却很暖。
真的很暖。
白慕云看着船外透进来的光,又看向自己腰间那双纤细的手,身后是她柔软的身体,他的心,微微的一颤。
昨夜,他虽然有些烧糊涂了,可还是感觉到身边那一双温暖的手。
她,就这样照顾自己一夜吗?
“烧退了吗?”
白慕云稍稍一动时凌一立马就醒了,一醒过来她就将手探向白慕云的额头。
很好,不烫了。
时凌一暗暗松了口气收回手,便看到白慕云望过来的眼神。
有点奇怪?
她微微的蹙了下眉头,疑惑的开口,“白慕云,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
白慕云看着时凌一一脸关切,心头一暖,他轻轻摇头,声音微哑的开口,“时姑娘,谢谢你。”
“你没事就好。”
照顾一个病人可真是不容易。
好在他的烧退了,脑子也没烧坏。
她刚才还真以为他的脑子坏掉了,否则怎么会用那种复杂的目光望着自己?
而他既然好了,那他们也该离开了。
也不知道昨天的风雨将他们带到哪了?
想到这,时凌一看向船外,人也走了出去,看着此刻的湖泊,一片风平浪静,好像昨夜的暴风雨没有出现过似的,阳光落下也很暖。
看着时凌一离开船舱,白慕云这会也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衣。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向那衣服,眼神透着眷恋。
而后,像想到什么,将所有眷恋收起。
“很美是不是。”
白慕云跟着离开船舱,将之前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重新递给时凌一看着外面的湖泊开口说道。
时凌一点了下头应了声接过衣服便穿上,也没看到白慕云望过来充满爱恋的眼神。
“我们要离开了。”
再美又如何,她也不会任由自己在湖中飘荡,更何况,白慕云身体还虚弱着,若再被这湖上的风一吹又病了更麻烦。
时凌一划着船,而白慕云就靠着船舱休息。
“时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闻言,时凌一头也没回的点头,她手里拿着船桨划着碧绿色的湖水,一边看着前方。
“你会娶很多夫吗?”
时凌一猛的听到这一句,手中的动作一顿,一脸古怪的回头望向白慕云,见他一脸的认真,奇怪的开口,“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飞月国的女人一向是多夫的,其实,你也可以。”白慕云说着这话,心里是紧张的,可又带了些期盼,若是她纳多夫,自己,是不是有机会呢?
想着,他却是伸手抚向自己带胎记的右脸。
像他这样的,会有人接受吗?
若是有,也许会是她。
可是,她会愿意娶自己吗?
白慕云在等待时凌一回应的时候,心里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冒了出来。
而每一个都让他感到紧张。
“我只要长歌就够了。”
时凌一的心很小的,她的心以前只有一个原夜,哪怕现在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可是现在多了一个长歌,真的不能有再多的人了。
也因此,她真的没有想纳什么夫的心思。
一听到她的话,白慕云在确定她真的恢复记忆的同时心也跟着碎掉,他微垂下头,抿紧唇。
小船上,一片长久的沉默。
“那,花临渊呢?”
花临渊。
他为什么要提他呢?
时凌一一听到花临渊的名字,想到那个男人,心里的感觉就很奇怪,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而白慕云却是不希望她逃避。
“时姑娘,这也是你要面对的,你该怎么办,要将他纳了吗?”
“白慕云,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时凌一的眼眸一沉,声音也有些恶劣起来。
她逃避的转过头继续划船,两人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白慕云其实也不想提到花临渊的,但,既然她说她只要司长歌一个,那么,那个跟她也成了亲的花临渊又该如何呢?
那个男人可是有战场活阎王之称的强大男人。
这样的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而他又可能轻易的放弃吗?
时凌一想要逃避,可是,逃得过吗?
她总要面对的。
想着,白慕云看着时凌一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天亮了,湖上的阳光也越发的灿烂。
而时凌一他们的船却开始裂开了。
这船本就是被废弃的,又经过昨夜风雨的袭击已经出现裂痕,这个时候船舱已经开始进水。
时凌一划着船让它继续前行,而白慕云便将进船舱的水给弄出去。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会沉下去的。”
白慕云一脸的焦急,而这时凌一怎么会不知道。
她看向湖,想要看看周围有没有船,或者是小岛。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就不信了。
时凌一更加往前划船,或许他们命不该绝,也或许是时凌一的运气不差,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艘船。
一看到那船的轮廓,时凌一暗松一口气,而这会,船已经开始往下陷,而且还听到咔嚓的声音,那是木材在断裂。
这船,必须弃了。
时凌一果断做了决定,回头看向白慕云,飞快的跟他说了一句便抓住他的手朝着湖里跑。
而他们一离开船,船立马散架。
那一块又一块的船板飘浮在湖上。
时凌一该抱住白慕云的腰,好在他的腰不是很粗壮那种,而是属于纤细类型,很容易便环住他的腰。
时凌一运气内力,施展轻功,足尖踩在散架的船板上,每轻点一下船板,便将另一块船板朝前踢去,又一次的循环踩上。
若此刻,有人从远处望去,看着就像是在湖上飞跃的仙女。
长发飘飘,容貌绝色,一袭白衣,在这样灿烂的阳光下,碧绿的湖水上美的就像是一副画。
而时凌一在白慕云的眼里,也如同仙子一般的存在。
本就对她有了爱恋之情,而如今,看着长发飘飘的她,那颗心更加无法控制的跳动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白慕云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
但,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不远处出现一艘船,而船的影子也越发的清晰。
时凌一一看到船,嘴角一勾,将她脚下的船板朝前一踢,足尖一跃,带着白慕云上了别人的船。
脚下踩上结实的船甲,时凌一总算是可以真正松口气了。
而这时候,一道带着迟疑的声音却也跟着响起。
“时凌一?”
一听这道声音,有点耳熟。
时凌一朝着出声的方向望去,对上一双猛的瞪大的双眼,带着惊愕的俊脸,犹豫的说出一个名字,“宫瑾。”
宫瑾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人,竟然会上了他们的船。
原本他还想看是谁?
没想到?
“时凌一,你都到哪里去了?”
宫瑾回过神来朝着时凌一大声喊。
而他的声音也让船舱内的人都听清。
原本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咳嗽不断的人在听到时凌一三个字,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眸跟着睁开,人也挣扎的爬了起来。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一一的名字?
会是一一吗?
想着,喉咙却一阵难受,忍不住的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宫瑾,你怎么在这?”
虽然这话有些奇怪,但时凌一还是开口了。
宫瑾闻言,刚想开口,而从里头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而一听这声音,时凌一身体也是一僵。
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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