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的这个双甲书科案首,并非韩正元本意。即使是萧祭酒钦点,韩正元也仅仅是将不列修改成了丙中,让苏云勉强过了这道门槛,结果上呈院首之时,调取了苏云的一试卷子查阅,又悉闻萧祭酒“甲上”点阅,再呈送天院之时,又将“丙中”改为了“甲上”,可谓是一波三折。
当然,今年也是头一次将十县书科童生试归于一张金榜排次,原因倒也简单,还是韩正元做的妖,苏云是有人作保放出来了,其余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世家子弟可没这么幸运了,一来二去的,天院今岁过书科童生的还是仅有五十人,于是便归于一张榜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苏云这书科双甲案首消息一出,顿时引得全县骇闻!
“苏云是谁?河西村老苏家的?”
“应该不是吧,我看今早,老苏头看了这张榜,一脸死灰地昏过去了,看来不是老苏家的人。”
“切,兴许人家是高兴地昏过去呢?”
“……”
儒科不仅童生当不了官,就连秀才也当不了官,不然刘义山也就不会窝在这书院里当个教习了,但是书科童生就不同了,不仅能够进学州府天院,即便是考不上秀才,在天院任个差事,大小也是个官,可谓是一步登天。
昆县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书科童生了,以至于即便是刘承从考院获悉这个消息,都在座位上发呆了许久,喃喃自语了好几遍,“真的中了?”
刘承目色有些凝重,心说这苏云背后定有高人相助,自己还是看走眼了!
等到苏云回到家中时,院门口已经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
“苏云,恭喜啊。这孩子,长得和他父亲一样俊朗。还记不记得我啊?我是你三姑婶,小时候经常抱你呢。”
“苏云啊,我是你桥头的四姨母,这些年你过得命苦,姨母每次看到你,都偷偷抹泪,现在你出息了,姨母真是替你高兴啊,来,这是上好的两斤火腿,拿去补补身子。”
“苏云……我是你……”
苏云看到这一群从未谋面的“亲戚”,真是应了一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诸位的好意苏云心领了。”
“苏云,这话就见外了,我们都是亲戚啊。”
看着这一张张热情而又期待的脸,苏云并未感觉到有多感动,反倒是隔着竹篱笆,正惊恐地张望着这群“苏家人”的赵春秋来得真实。
“诸位要认亲戚,去我爹娘的坟头认吧。”
一句冰冷的话,顿时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若是想讨要一件墨宝留个纪念,就在这里等候。”
这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失落重新抛之了脑后,一个个期待地看着苏云。
“我家小儿刚刚临盆,苏云,算起来他也是你小侄儿辈,您受累给赐个名字。”
“家中刚刚乔迁,想讨要一副对联驱邪避灾,我听说书科的老爷一个个都有神通,苏案首,劳驾了。”
“¥……”
苏云既不承诺,也不拒绝,而是转身走进屋内。
外面窸窸窣窣,吵吵嚷嚷,乱做一团。
“我就说苏宗元的儿子准会有出息,当初还不让我跟他家来往,现在好了吧,真是吃shi都赶不上热的!”
“一个个都是马后炮,要真有本事,让你儿子也考去?跟我大侄子在这里装什么老好人!”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大侄子呢……”
苏云听着外头这一群杂鱼的嘴脸,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起还未穿越以前,苏云的几本作业,翻阅了几下,嘴角一笑,随后便推门而出。
外头原本各色神情的“亲戚”们纷纷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苏云。
“都拿去吧!”苏云往空中一抛,随后再也不管这外头的鸡毛事了。
“都别抢!”
“诶哟,破了!我的墨宝啊!”
“你们都是混蛋!我的,都是我的,我大侄子给我的!”
“服——嘉——我儿今后就叫苏服嘉了!”
“!¥”
少年捡起苏家院子里的书法残卷,看了眼上面的字迹,冷笑一声,自语道“果然,就你也配这双甲案首之名?玷污了吾家先生的名节!”
……
……
半个时辰后,赵春秋敲了敲门,推门走进来。
“云哥……”
“都走了?”
赵春秋点点头,“都走了。云哥,那群人刚才都好恐怖,跟要杀人似的疯抢。”
苏云笑道“他们不是要杀人,是想吃人。”
“这么恐怖?我听别人说,只有北蛮人才吃人,这些难道也是北蛮人?”
苏云说道“不提这事了,他们走干净了,也安生了。”
“就怕他们还来。”
“人要脸树要皮,再来就真不识抬举了。”苏云说道。
赵春秋现在都还有些晕乎乎的,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云哥,一下子就成了万众瞩目的书科双甲案首,这还是有些像是活在梦里。
“对了,我得了书科案首的事情,王家知道吗?”
赵春秋回过神来,听到苏云提到王家,眼睛一亮,说道“肯定是知道的。”
苏云暗道,之前刘县令革除王庆学籍,勒令王家向苏云道歉,这事王家风吹草动都没有,看着就像是置若罔闻,如今苏云得了书科童生,可谓是昆县崛起之新秀了,这王家若是再没半点动静,就有点可疑了。
“云哥,你是准备动手教训一下那个王庆了吗?”
“春秋啊,你知道哪种狗咬人最疼吗?”
赵春秋一愣,“大狗?”
苏云摇摇头,“不会叫唤的那种狗,咬起人来才是最狠的。”
……
……
城南王家
“那苏家的杂种真考上书科童生了?”
“老爷,千真万确。那金榜上头等一的名字,就是昆县苏云,双甲案首,可了不得!”
王昌其皱眉道“此人无显赫家世,也无名师提携,居然能考中书科童生,还是双甲案首,有些蹊跷啊。”
王庆着急地说道“爷爷,救我!我这砸破了苏云的头,之前刘县令还帮着他,现在苏云得了书科童生,定是更加猖狂了,这如何是好?”
“混账东西,闭嘴!”王昌其破口大骂道,“一天天的,就知道惹是生非!滚下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边上身穿青布衣,头带方巾的老头面带笑意,说道“家主,小公子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年轻人嘛,争强好胜,无可厚非。”
“康先生,这个刘承一直对我王家没有丝毫善意。这些年多仰仗康先生照顾生意,才能让王家在颍州立足。”
康世福正是之前刘义山口中提到的那位神秘的教书先生,即便是刘义山,也只是在王家有过一面之缘,旁人根本不知道王家还有另外一位教书先生。
“家主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言。”
王昌其叹气道“康先生,这个苏云啊,本不足为虑,之前我那在考院的女婿跟我说了此事我也没往心里去,可事到如今,情况有些不妙了。”
“家主是怕他对小公子报复?”
王昌其呵呵一笑,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闹便闹去。我就怕刘承和这个苏云联手,这样我们王家今后在昆县可就难走动了。”
“一个小小的童生,何惧之有?”
“那若是这个苏云身后还有什么棘手的人物呢?康先生想一想,一个寒门子弟,无家世无背景的,忽然之间就考中了书科童生,还是十县头一名,这若是令其成长下去,恐怕将来是个祸患。”
老头站起身来,“家主的意思我明白了,老朽这就去办。”
“别暴露了你的身份,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一个刚刚登科的童生罢了,老朽若是连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收拾不了,就愧对手中这杆笔了。”
说罢,向王昌其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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