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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八十四、乱平
    “他说了什么?”待到李星洲回到阵前,起芳好奇的问。

    身边的狄至,季春生,焦山,杨洪昭还有众多将领都好奇看过来。

    李星洲一笑:“为自己狡辩,他怕了。”

    众人也看向远处的苏州城头,都笑起来。

    “看来破城不远矣。”杨洪昭抚着胡须缓缓道。

    随着放回的战俘传话,苏州城中局势越来越紧张,加之十万大军昼夜驻扎城外,围而不攻,苏州城内人心惶惶,骚乱不断。

    起初丁家靠着衙役和余下守军还能震慑,可随着时间推进,越来越举步维艰。

    很多衙役,守军纷纷叛逃出城,从城头攀下,投降朝廷大军。

    而就在丁毅忙得焦头烂额,稳定人心时,丁家老太公突然命人开始准备册封大典,要封自己为徐国皇帝,随后还派人到处抓漂亮女眷,说要为他殉葬。

    这一下,顿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五月二十日,苏州城中守军倒戈,各个大户、百姓联合攻陷丁府,绑了丁家老小,刚有反抗的被当场杀死,随后开城投降,而带头的就是当初遇到的汪伦,苏州大商汪家家主。

    以他为首,还有苏州城中众多乡绅,大户,百姓,统统出城门跪拜领罪,求平南王赦罪。

    李星洲不知城中发生什么,比他预期的快了一些,

    俗话说首恶必诛,胁从不问,政治向来如此,拉拢大部分,打压一小撮,李星洲自然不会傻到还追究他们的责任。

    他亲自下马,扶起汪伦还有众多乡绅百姓,并且高声宣布,他们只是被丁家和苏家人蛊惑,不知者无罪,朝廷不会追究。

    而丁家老小百余口,包括丁毅在内,部被大军收押。

    苏州城,就这么破了。

    当天下午,城中杀鸡宰羊,徐国众官员侍立道路两边,百姓夹道跪拜,朝廷天子皇孙,潇亲王嫡子,平南郡王李星洲亲率大军入主苏州城。

    当然,进去的只有神机营两千多人,还要狄至的重装步军两千多人,其余部队依旧驻扎城外。

    然后快速控制城防,衙门府库,以及丁家大宅,苏家大宅,不敢有丝毫怠慢。这场动乱已经死去太多人,若不果决,死者愈增,李星洲已经有些心有余悸了。

    毕竟他前世虽是个流氓头子,大家给面子叫他黑社会老大,但在国内安定的治安环境中,他从未目睹过这种规模的杀戮,心中还在发怵,到了最后,他甚至对死人已觉得平淡,习以为常了。

    到了二十日下午,朝廷大军完掌控苏州城。

    至此,历时半年之久,轰轰烈烈起事,败朝廷大军,纵横泸苏两地,自立成国,带甲十数万的反叛,就此落下帷幕。

    很多人都心生感慨,嘘嘘不已,短短两个月,十数万带甲大军,裹挟大胜之势,就这么快速败在十六岁的王爷手中。平南王三字,赫然如烈日之辉,光彩耀眼,令人不敢直视,难以忖度,只能高山仰止,即感且佩。在安苏、淮化两府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晚,城中大商纷纷出钱财人力,筹备酒肉吃食犒劳城中城外大军。

    李星洲没有阻止,这些大商免罪不假,可叛乱之事也有他们一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让他们放血也好,再者这些以汪家,芬家为首的大商,此时心虚着呢。

    特别是芬家,当初丁毅策划刺杀皇帝,就有他们芬家打掩护,但这掩护也看如何说辞,若一口咬定,他们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往轻了说,他们也不过不知情之人,无关紧要。

    总之,谁有话语权,谁就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而这些人中,杨洪昭虽为主帅,但若说谁能说得上话,自然是李星洲这个平南郡王。

    晚上,城中城外热闹非凡,李星洲下令约法三章。

    百姓欢喜雀跃,纷纷拥护。

    所谓约法三章,也是高祖刘邦政治手段的体现,当初刘邦大军攻入秦帝国都城之后,面对皇宫金银珠宝,美女佳人,他最终分文不取,退出皇宫,与百姓约法三章,然后还军霸上。

    约法三章由此而来: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而衙门大堂中,几大商家宴请所有军中将领,李星洲也带着狄至,季春生,起芳,焦山等人赴宴。

    熬了那么久,经历那么多,众人自然是开怀畅饮,大吃特吃,而且大家都是武人,没那么讲究。

    倒是李星洲身为平南郡王,坐在上方主位,时不时有人上来敬酒,他今天也高兴,来者不拒,酒宴气氛热烈,酒不是好酒,肉也比不上听雨楼,可在这地方,那就是山珍海味。

    一直到下半夜,喝得头昏脑涨,好几人都就地趴在案桌上睡着,李星洲摇摇晃晃爬上城头,看着城中热闹,城外漫山火光,夜风一吹,酒醒了三分。

    城头都是值岗军士,若不然他也不敢带人这么大吃大喝。

    “兄弟们辛苦了!”李星洲半醉半醒,迷迷糊糊挥手。士兵连忙回礼,他才没走几步,突然被城头凹陷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士兵连忙过来扶他。

    “王爷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星洲摆摆手,拍拍几人肩膀:“今晚辛苦你们了,都去吃喝本王,嗝本王放心不下,你们是功臣啊,是天大的功臣!”

    几个士兵一脸傻笑,“王爷小心,我们扶着你走。”

    “不用,本王没醉,区区嗝,醉不倒本王”李星洲想说话,可总觉得舌头打结,话说不清,脑子跟水泥一样,搅不动。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来照顾他,你们去忙吧。”

    “是,起都统。”

    李星洲模模糊糊回头,看到起芳,也没说什么,其实他胸中淤积的不只是醉意,还有其它东西,他赢了战争,但很多东西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比如他手中的数万条人命

    有时闭上眼就能看到冷风箐的红色河水,阻断河流的残肢断臂,堆积成山恶臭熏天的尸山,在前世,这种情况他想都不敢想。

    “丁毅在牢里吵着要见王爷,王爷不见吗。”起芳扶着他在城头坐下。

    “没什么好见的哇”话到一半,李星洲就趴在城头吐起来,起芳连忙为他捶背。

    一阵猛吐之后酒气灌入口鼻,难受得涕泗横流,不过酒意也去了大半。

    终于缓过来后,李星洲明白起芳想问什么,摆摆手道:“你放心,丁毅虽不能交给你处置,他需押解进京交给皇帝,没有他会死更多无辜之人,但你务须操心,他绝活不成,你两位兄长的仇,已算报了”

    起芳见瞒不过他,也点点头,然后道:“这是旷世奇功,足以载入史册,供后世传扬,可看王爷样子,却似乎没那么高兴。”

    李星洲呵呵一笑,“起都统可高兴。”

    她点头,又摇头:“为兄报仇,我自然高兴,可若非祸乱横生,两位兄长也不会死”

    “是啊,人不怕死,就怕死得没意思。起瑞其实还好,他到死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为苏泸两地百姓福泽而死,可有很多人,估计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死,为谁而死。不过如驱赶牛羊牲口一般上了战场,又如牛羊牲口一般不明不白去死”

    李星洲苦笑摇头:“他们才叫白死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王爷说得不错。”旁边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李星洲侧头,居然是杨洪昭。

    他脱去威风凛凛的甲胄,只穿寻常皂青武服,顿时老态尽显。

    他缓步走过来也不讲究,一屁股坐下:“话虽如此,王爷大可不必自责,老夫虚度半生有余,虽无建树,但略有见识,这天下孤魂野鬼多的是,能明白自己为何而死之人凤毛麟角。这些王爷也能揽到自己头上,那莫非天不下雨,娘不嫁人也要怪王爷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定一半,天定一半,身而为人,除去尽力而为又能如何呢?”

    听他说完,李星洲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错,是我小气了,多谢杨将军提点。”

    杨洪昭也笑道:“若说悟性天资,老夫打马也赶不上王爷,可说事故人情,经验之谈,老夫蹉跎五十余载,有一二见识。”

    随后他便站起来,拍拍屁股:“王爷虽聪慧过人,天之骄子,但也切不可将自己当成天看,切记再厉害的人也不过是人而已,才不会失了本心。”说完他慢慢下了城头。

    李星洲听着舒了口气,确实,他只是人啊,是人就不可能十十美:“回去吧,朝廷旨意,估计要再过几日才能到。”

    五月中旬后,一匹匹流星快马穿梭开元街头,每次往来背后都是红皇之旗,捷报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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