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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商业间谍
    长安城外蓝田县。

    原本的农田如今成了一座座作坊。

    作坊周围围着高高的围墙,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围墙外巡逻。

    但凡敢靠近作坊的,不管是人畜还是野物,全都格杀勿论。

    周围的原住民全都被强行拆迁,搬到了五十里以外的村子里。

    每天一早一晚,作坊的大门打开,五十辆马车晚上进第二天早上出去。

    作坊里的工匠全部都是从长安城内雇佣或者从工部直接征调过来的。

    每个工匠学徒,不管年纪大小全都排了号,每十个人一组,但凡是有一人逃脱,十个人全部就地处决。

    整个作坊有条不紊,将炎朝能够达到的效率提到了最高。

    虽然管理严格,处罚极重,好在体力活倒是不多。

    加上待遇优厚,除了不准出去之外,在作坊之中所有人还是比较自由。

    更重要的是伙食好,三天一小荤菜,五天一大荤菜,隔三差五还能有酒喝。

    这让本就身处贱籍的工匠们心里并不是很抵触,相反不少人对现在的生活极其满意。

    赵老愣是长安城有匠籍的木匠,打从大炎朝建国以来,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靠着木匠手艺生活。

    “要说咱们这位沈状元当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鲁班爷爷转世,咱老赵和木头过了一辈子,自从来了这,才知道以前都是睁眼瞎。”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休息日,赵老愣在集体食堂吃完饭,回到了自己住的宿舍,从床下拿出平日珍藏的好酒,感慨道。

    作坊的宿舍分为四类,这第一类宿舍三四十平方大小,只有一个床铺,房间里日常所需用品齐全,甚至有人每天专门打扫。

    专门给各个分作坊的带班大师傅准备。

    这第二类是给有成熟手艺的师傅住的,三人一间房,三四十平方,甚是宽敞。

    第三类次一些,是给学徒住的,六人一间,也是三四十平方大小,上下铺,倒也算是宽敞。

    第四类最次,乃是给作坊里专门干苦力活以昆仑奴为主的奴仆住的地方。上下大通铺,十二人一间,虽然有些拥挤,却胜在冬暖夏凉。

    赵老愣乃是师傅级别的,住的三人一间的宿舍,他属于木匠班,主要负责制作农具中和各种家具。

    和他一起住的一个姓孙,因为断了条腿,都叫他孙瘸子。

    另外一个姓宗,平日里喜欢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喝酒,五十岁左右,没儿没女更没媳妇,发的工钱全都买了酒,整日里醉醉晕晕,熟悉的人都叫他宗老晕。孙瘸子是铁匠,腿虽然不利索,但打了一手好铁,是铁坊里的师傅。

    宗老晕爱好喝酒,也喜欢研究酒,年轻时候还酿过酒,是酒坊里的师傅。

    一见赵老愣拿出酒来,宗老晕来了精神,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凑身道“你可说错了,咱们这位状元爷可不光是鲁班爷爷转世,还是酒仙下凡呢。”

    宗老晕一边说,一边凑近了鼻子去闻赵老愣的酒,眉毛一抖,惊喜道“万年春,你从哪里弄来的。酒坊里刚出的新酒,俺老晕还只在酒成的时候喝过一杯。”

    说着用手扇着,鼻子细细嗅着酒香,一脸的陶醉。

    赵老愣得意的拿出三个碗来,道“这是前天状元爷看俺做工做的好,赏咱的。”

    宗老晕上前一步,端起酒坛倒了一碗,嘴角不知不觉流出哈喇子,道“你们木坊又出什么新鲜东西了?状元爷能赏你一坛万年春?要知道这玩意一天也就能出五十坛。听说在外面一坛能卖十金呢。”

    “十金?”躺在床上的孙瘸子睁开了眼,坐起来满脸惊讶的看着桌上那坛酒。

    宗老晕点头道“就这还买不到呢?这万年春第一批五十坛刚出来,乃是给圣人贺寿的御酒。”

    他乃是酒坊里的师傅,这万年春制作工艺之繁杂,他是深有体会,当初酒坊的大师傅领着一帮人没日没夜弄了整整十天,才按照状元爷的方子做出这万年春。

    “啧啧啧。”孙瘸子看着这小小一坛酒啧啧称奇,饶是他来到这作坊时间不算短了,可还是经常被作坊新出的玩意感到惊奇。

    宗老晕美美的喝了一碗,满脸的满足,打了个酒嗝道“老愣,你干了什么,能让状元爷这样器重。”

    赵老愣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品着道“前些日子,状元爷给了俺们一张图纸,说是要做一种新犁。状元爷那图纸也不详细,俺们研究了三天,终于做出来了。状元爷见了,十分高兴,说这是了不得的东西,当时就拿着新作的犁去田地里试了试。你别说,当时在场的人全都愣了,状元爷说这种新犁叫曲辕犁。啧啧啧,那犁又省人又省力,一个小娃娃都能扶助,犁的又深,土又细。状元爷一高兴,就赏了俺们一人一坛万年春。”

    宗老晕羡慕不已,一旁的孙瘸子道“若真是这样,那可是祥瑞啊。”

    “可不说呢?当是程经程军机也在,他老人家面上虽然没啥反应,可是俺知道,他心里可是美得很呢。”赵老愣招呼孙瘸子也过来喝一碗。

    孙瘸子虽然平日很少喝酒,可一听这万年春这么值钱,也忍不住上来端起碗。

    一品之下,只觉得这酒和自己之前喝过的酒确实非常不同,一杯下肚,整个人瞬间燥热起来,从小腹好像有一团火顺着身子往上涌,竟说不出的舒服。

    “当真是好酒!”孙瘸子翘起大拇指,由衷的赞道。

    宗老晕得意道“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弄出来的。”

    一旁的孙瘸子也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抹了抹嘴,连连道好。

    赵老愣面上得意,孙瘸子忽而道“老愣,那曲辕犁当真有那么神奇?”

    “可不,按给你们说,当时程大人见了,直接就说,用了它,只要咱们大炎朝的百姓全都用上,明年收成至少翻上一番!”赵老愣有心炫耀自己的本事,抬高了声调道。

    孙瘸子听了,满脸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什么样的犁能有这样的能耐,老愣,你别是喝多了糊弄人。”

    赵老愣听了,登时满脸不高兴,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叠纸来,铺在桌上,道“你看,这是俺画的图纸,这犁和平常的犁不一样,平常的犁乃是直把,这是曲把。”说着将那曲辕犁的构造说了一遍,最后哼了一声,道“俺还能骗你不成?”

    孙瘸子愣了愣,将那图纸仔细看了,连连点头,口中道“当真是神奇。”心中却暗暗将那图纸全都记在心中。

    赵老愣见孙瘸子被自己说服,也不去管那图纸,倚在床上,看着宗老晕道“老晕,这万年春的劲怎么那么大。你们是咋造的。”

    说着又一碗下肚,打了一个酒嗝。

    宗老晕听了,嘿嘿之笑,他见赵老愣刚刚卖弄一番,心里早就有些不服气,一听他问起来,来了精神。

    原本作坊中有规矩,各坊不准泄露本坊的机密。

    可他三人住在一起,平日里关系不错,加之不胜酒力,宗老晕也有心卖弄。

    作坊的规矩很多,虽说不准泄露本坊的机密,可私下里大家相处时间长了,又都是工匠,难免又较量的意思。

    说着说着也都把这规矩抛之脑后。

    作坊之中虽然极其严格,可也针对的是不准私自外出等限制他们自由的规矩。

    其他的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里戒备森严,旁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也没有多少人注意这些规矩。

    “这是蒸馏酒,当然和平常的酒不一样。”宗老晕得意洋洋的说道。

    “蒸馏酒?”孙瘸子皱眉问道。

    宗老晕坐起来,看着二人道“没错,万年春比平常的酒多了许多工序,这最重要的一道就是蒸馏。”

    当下把这万年春制作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而后看着赵老愣道“这是状元爷想出来的法子,俺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做好。玻璃坊那边,光是造能够用的弯脖子都烧坏了好了几个窑。”宗老晕说着还给二人描绘那玩脖子具体是什么样。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孙瘸子暗中将宗老晕说的全都记在了心里。

    聊到这,三人算是一言我一语聊开了,宗老晕平日里交际广泛,整个作坊中认识的人不少,认识他的人更多,虽然出不去,可一旦有什么消息传进来,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一聊,孙瘸子有意无意向他打听其他作坊的事,宗老晕脑子晕晕乎乎,只想着炫耀自己交际的本事。

    赵老愣也跟着好奇,宗老晕更加得意,便将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唯恐二人不信,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比如玻璃坊的玻璃怎么做的,窑坊的水泥怎么做的、香皂坊的香皂制作需要什么、香水坊的香水都有哪些工序。

    一边说一边喝,孙瘸子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全都暗暗记了下来,不多时,一坛酒就见了底。

    赵老愣和宗老晕两人脸色红扑扑,脑袋晕沉沉,没有个人样似的倚在床上,只觉得像是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说不出的惬意。

    “要我说,咱们能遇上状元爷,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孙瘸子一想到之前自己的遭遇,又想想现在的生活,这里虽然没有自由,可却让孙瘸子觉得活的有尊严。

    在这里没有人因为他是个瘸子,又是贱籍而轻视于他,更没有地痞流氓来问他要钱。

    “可说不是呢?知道么,咱们这个坊里的东西,全都是状元爷想出来的,你说同样都是一个人两个肩膀,状元爷咋就像是活神仙一样。我给你们说一件大事,你们可不准给任何人说。”宗老晕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说道哪,

    赵老愣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俺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能给谁说去?”

    宗老晕嘿嘿一笑,低声道“听说状元爷要来大动作,打算给咱们消了籍,还要在作坊里开学院,到时候咱们这些人不仅是学院里的先生,以后的子孙还都能考科举呢。”

    此言一出,赵老愣和孙瘸子全都呆住了。

    “真的啊。”赵老愣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双手忍不住颤抖看着宗老晕。

    “骗你干什么,最多就是过了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旁的孙瘸子心中却是如翻江倒海般。

    “状元爷这样对我们,我孙瘸子却还要打算把作坊里的秘密全都交给大皇子,这能是人做的事么?”

    他心中悲愤无比,转念又想“若是不把这些事传出去,我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孙瘸子心中犹豫不决,一会为了自己收集作坊机密而愧疚,一会又为了在大皇子手里的一家老小而担心。

    最后只得暗自咬牙。

    “状元爷,是我孙瘸子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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