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北堤下来,汉二继续朝后湾走去,在一个老屋前,他停下脚步,他寻思着该怎么和宏堂讲,毕竟以前他也和宏堂一起在村里长大,从外地打工回来,因为眼病,不能做木工,也是宏堂热心地帮忙安排了村里搓米的活。正是这搓米的活,才解决了小孩上初中的学费,生活费。只是搓米房的灰尘很多,到处都是尘土,米糠,坚持做了两年,他还是受不了,便让了出来,给村里更需要帮忙的人。
但不管如何,在心里,汉二一直是非常感谢宏堂的。只是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他又回来了,又来找宏堂了,他觉得心里实在是有点难受,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在宏堂的稻谷场地上,他站立着,低着头,觉得脚步仿佛有千斤重,抬也抬不动,挪也挪不动。
“汉二!是你吗?”一阵响亮的称呼声,将汉二带回现实,他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高高的身材,宽大而红黑的脸庞,浓浓的大眉,微笑着的眼睛。眼前正是熟悉的人,也是汉二要找的宏堂。
“是我,宏堂,好多年不见您了!又来麻烦您帮忙了。”汉二笑着过去,握住宏堂宽大而粗燥的双手。
“哎呀,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别说麻烦,这次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宏堂看着汉二,这微瘦的身材,满头布满的白发,和多年前身材硬朗的汉二,觉得变化实在太大了。
“我去找了小春,问了电和田的事情。他说让我过来和你核一下,以前欠的提留有多少。等处理了这个,再谈。”汉二说出了原委。
“进屋来一起看看。我这个老会计帮你翻翻账本。”宏堂说道。
汉二跟随宏堂一起进了老屋子,汉二一边走,一边看见屋子墙壁上的白灰已经脱落了许多,露出了青红色的砖块,屋顶上的青瓦间,也透着一些屋外的光,将原本黑的屋子,照亮了一些。
“汉二,你坐一下,我翻一翻。”宏堂说道。
“好,您慢来。”汉二回道。
在一本厚厚的的账本上,封面已经发黄,宏堂快速地翻阅着,用目光快速地查看年月,当他看到98年的日期,便停了下来,开始仔细查找汉二的名字。找到汉二的名字,他继续查看当年遗留的提留款。
在提留款项上,他找到了未销账的记录,继续往前一年翻,又看到一年的未销账的记录,继续往前翻了好几年,发现之前的记录都是销账的。他从前往后翻动,记录着98年,97年未销账的提留款。然后找了一个老旧的算盘,开始计算这些年的滞纳金。
汉二在旁边安静地等着,听着算盘,哗哗地,上上下下地,快速地碰撞着,敲击着,旋转着,等了许久,算盘的声音停止了,停了片刻,接着又是一阵阵算盘的敲打声。
“汉二,我仔细算了,一共是两年提留款,共计3200元,按镇里规定,这些年,要交一些滞纳金,算上滞纳金,一共是4300块。”宏堂算完,说道。他最开始算了一遍,发现金额太多,便又重新算了一遍,发现后面和前面是一样的,就是这么多。
“提留款,我知道,我也承认,只是这滞纳金,怎么这么多?”汉二听到后面到费用,吃了一惊。
“汉二,对于滞纳金,我也是按村里规定算的。说实话,我也想帮你,要不我们两人什么时候,一起去找找小春,看他如何定。”宏堂说道。
“先让我回去想想,这么多的钱,我得和老伴商量一下,再过来找你。”汉二叹气地说道。
“行,确实要商量商量,毕竟不是小钱,要是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说,这些年过去了,也没为村里做点贡献,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宏堂说道。
“宏堂,你是村里的明白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从心里感谢您。”汉二说道。
“别谢,别谢。”宏堂说道。
“我先回,下次再过来麻烦您。”汉二回道。
走在狭窄的田埂上,茂盛的狗尾巴草挡着路,汉二一脚一脚踩在上面,晶莹剔透的露水从狗尾巴草的草叶上,一颗一颗滑入他的裤脚。汉二不去理睬这些杂草,他专心地寻思着这一大笔的费用,该如何处理,也没想多年的旧账要出这么多的滞纳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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