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磨棋”,真真儿是看得人心急,每当棋局到了这个地步,考验人的甚至不是棋艺本身,而是耐心了。
云扶抱着猫儿,瞟着范大哥那抓耳挠腮的猴急样也是笑。
她也知道,每当棋局到了这一步之后,范大哥不管前头曾经还有几步的优势来着,后头的结果却都是一水儿的——落败。
因为范大哥跟那老头比起来,一来年轻,有些沉不住气;二来毕竟还要每天拉洋车啊,就算云扶不折腾他,他自己还得拉扯挣钱去呢,所以他没办法始终耐下心来,守着棋局,专心一志地研究。
可是人家老头就不是了,人家有的是时间。就算棋局胶着在这,好几天都解不开,人家也不着急,反正每天都认真研究就是了。
范大哥也私下里跟云扶嘀咕过,“庾大先生您做生意那么厉害,脑子最好使。您帮我出个主意……”
云扶抚着猫儿的脊背,淡淡一笑,“要我啊,我就最好的一招儿,直接将棋盘掀了就是。”
范大哥一听也笑,却还是摇头,“那前边不就白玩儿了么?”
云扶轻哼一声,“嗯,你舍不得前边儿已经获得的,更要奢望后头可能的胜算,既要瞻前,又要顾后,所以你放不下,就合该继续将自己困在这里头。”
云扶说着,自己也是叹了口气。
其实她自己,或者这天下人何尝不都是这样,各自困在自己的棋局里,不得解脱。
小猫仿佛有些不耐烦了,淘气地咬咬云扶的手,想让她带它离开。
云扶轻轻拍拍小猫的头,“如果还没一把掀了棋盘去的勇气,又没能力短时间内分出个胜负来,那就不能不说,眼前这么磨着,也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静待转机吧,说不定磨到哪天,能出现个什么时机,就柳暗花明了呢。”
云扶抱着小猫儿回去,指尖儿贪恋小猫皮毛的光滑。
她虽然有了汽车,可还是用着范大哥的洋车呢。谁让她自己不会开车呢?
封百里是会开,可是封百里看了她那辆中国唯一的劳斯莱斯之后,显然也怯了,不敢开……
得,花好几百英镑,买个摆设,还没地方儿放。总归舍不得放在露天地儿里日晒风吹,只得暂时还寄放在飞星车行的车库里。
好在飞星车行欠靳佩弦一笔代言费,所以也没好意思跟云扶要车库钱。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趁着此时和谈扯皮,南北战争尚未打响之机,赶紧将自己的汽水儿生意安排好。
一旦战火起,什么汽水儿就也都只能化成水蒸气了。
云扶是这么想的,租界里的各国更何尝不也这样想呢?
云扶是商人,在战火的夹缝里想要保住自己的生意;租界里的各国,同样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商人,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多年经营,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他们的生意盘子更大,他们需要博弈的东西就更多。
所以在和谈的间隙,他们也是用尽一切心思,想要讨好和撮合双方。
这晚,工部局的英美两国董事设宴,请云扶也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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