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了,敲门了,都把眼睛睁大一点,不要放弃一丝一毫的细节!”
此处坊市之外,不远街头巷尾,只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一脸紧张,忽然压低声音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是给自己提醒,又似警告身边的人。
他语气很是肃重,目光一转不转盯着前方,低声又道:“今日来的都是各家眼线,多余的话鄙人就不多说了,咱们相互之间也算熟识,彼此都知道来自哪一家,鄙人在此卖一个大,多嘴给大家提一个醒,大家好好想想,为什么家里要派咱们来……是监视那位阿瑶姑娘吗?是监视大唐的太上皇吗?为什么所有大唐的家族都很注重这件事,但是对于其她女子的纳彩却没有这么上心?究其原因只有一个,这位阿瑶姑娘太特殊,家族派咱们过来盯着,是想了解她的所有小事,倘若有谁对此不够认真,回去后受到责罚可不要怨天怨地。”
此人语速很快,然而表达意思很清,在场那些眼线连连点头,一人小声开口道:“郑先生但请放心,今日来的都是各家稳重之辈……”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如果不是稳重之辈,也不会被派到这里做观风。”
又有一人语带讨好,小心翼翼套近乎道:“郑先生乃是荥阳郑氏的大管家,想不到竟也亲自过来跑一趟,荥阳郑氏今日也要迎接纳彩啊,郑先生怎么不留在家中帮忙操办?”
郑先生看他一眼,语带肃穆道:“鄙人虽然是荥阳管事,可我没有资格留在家里,操办表小姐的纳彩乃是郑家大事,唯有族长夫妇勉强才有资格。”
他口中的表小姐自然是玲珑。
那人见他搭茬,连忙更加讨好,继续套近乎道:“郑先生,小弟来自蓝田孙氏,孙氏和郑家有过联姻,这几年更是多有走动……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到我这边观风,小弟来的最早,厚颜占了一个最好的观察位……”
言语之间,颇有攀附。
蓝田孙氏是个中型世家,荥阳郑氏却位列五姓七望,虽然这些眼线并非各族嫡支,但是相互之间也存在着阶级分属。
郑先生冲他点了点头,竟然真的毫不客气走了过去,然后大喇喇占据了对方的观察位置,一边向外观察一边才道:“多承好意,郑均心领!”
对方登时大喜,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郑大哥能够赏脸,小弟鼓舞欢欣……”
刚才还喊人家先生,转眼就顺杆子爬着喊大哥,并且还摆出一副诚心求教的架势,小心翼翼低声问道:“郑大哥您给指点指点,小弟对于今日的任务有些吃不准!”
其实他哪里会吃不准?
能被派来这里的都是各家人精。
他这样说无非是刻意讨好,世家之人最为擅长攀附之道。
郑先生心知肚明,表面功夫更是做的四平八稳,竟然对他叮嘱起来,仿佛诚心提点道:“你记住,咱们的观风很重要,需要细心观察,记住此处一切……”
说着停了一停,接下来的话语分明也是警醒他自己,肃重又道:“哪怕那位阿瑶姑娘随随便便一颦一笑,或者仅仅是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额前发丝,又或者太上皇说了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咱们都要当做大有深意记录下来,小心盯紧了吧,千万不要办错了差事,注意,不要发出嘈杂声,谁若影响了那位姑娘的纳彩,各自想想你们回去会是什么遭遇。”
巷子里的眼线们脸色一紧。
这时蓝田孙氏那人忽然又道:“郑大哥快看,四合院有人开门了。”
郑先生面色一重,在场众人也忙把目光投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所有人都摒气凝息,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果不其然,只听吱呀一声……
那座四合院的大门轻轻打开了!
巷子口里的眼线更加小心翼翼。
却见那大门打开之后,门内站着一对衣衫朴实的中年夫妇,那对夫妇的脸上带着农户特有的谨小慎微,说话之时也带着一种怯怯弱弱。
虽然怯怯弱弱,但他们仍旧还是开了口。
只见那对夫妇的男人小声问道:“请问,是您敲门吗?”
说完之后似乎又努力积攒半天勇气,这次声音略显大了一些,再次道:“您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音竟然带了一点质问的味道。
只这一句话,巷子口处所有的探子目光刷刷转动,所有人都看向敲门那个老人,在大唐很少有人敢这么质问一个老人。
那老人是开国者!
虽然退位了!
但是退位也是一代帝王!
哪怕是五姓七望的顶级门阀,对于那位老人也不敢加以颜色。
那是李渊,大唐的太上皇,皇帝李世民的父亲,渤海国主李云的亲爷爷。
李世民加上李云这两个名字,几乎乃是世间一切权力和实力的象征。
偏偏现在却有一个贫寒无比的农户男人,竟然对老人发出一声略显不尊的质问,虽然语气怯怯弱弱,但是质问毕竟就是质问。
几乎所有探子都在琢磨李渊接下来会做如何反应。
是暴怒?
还是不满?
是挥袖而去?
还是冷哼呵斥?
……
谁也没有想到,李渊竟然拱起了手。
很是正经的行了一礼!
巷子里的探子们吓了一跳,那对农户夫妇明显也吓了一跳。
大唐的太上皇,竟然在一座门口拱手行礼?
却见李渊呵呵一笑,说话也显得和蔼可亲,笑眯眯道:“老夫拢右李渊,今日特来拜访,贤夫妇可否给个薄面,允许老夫登门入内一叙?”
嘶!
探子们倒抽一口冷气。
听听这话。
多吓人!
老夫,拢右李渊,贤夫妇,可否给个薄面……
郑先生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断给自己警醒道:“这对贫困夫妻的相貌需要好好记住,以后再也不能当做等闲的平民而视之。”
确实不能当等闲平民视之了。
因为这对夫妇今天代表的是阿瑶娘家人。
那位阿瑶姑娘自己买了一间屋子搬出来住,她今日迎接纳彩,她没有娘家,所以,秉承古老中华的传统,远亲不如近邻,她的邻居就是半个娘家人。
啾,啾啾!
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大雁的叫声。
但见两个金吾卫一路而来,怀中各自抱着一只肥硕大雁,翅膀不断扑腾,显得精力旺盛。
李渊站在院门口呵呵再笑,指着两只大雁道:“家有小孙,问此有女,贤夫妇可否体恤老朽年迈,允许卫士们携雁登门……”
那对中年夫妇仍旧显得局促,不过脸上很快透出一股子由衷诚恳的欢喜,只见那汉子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好事啊,好事,前几天就听阿瑶妹子很是羞涩跟我们提过,说是最近几日可能会有人前来提亲,阿瑶妹子家里没人,所以想让我们这些邻居帮着搭一把手,哎呀呀,快进门,老丈您刚才说自己是拢右的啊,拢右可是个出产粮食的好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热情的开始招手,话里话外透着忠厚,骨子里都是老百姓的赤诚,说话像是唠家常一般,听得巷子口那些探子目瞪口呆。
显然这汉子不知阿瑶情况,所以实实在在把阿瑶当成了一个可怜丫头,在中国老百姓的传统认知里,邻里之间遇到这种事情必须帮忙,不但要帮忙,还要拿出十足的热情,他已经开始冲着李渊招手,甚至准备上前接过那两只大雁。
反倒是他妻子稍微精细一些,突然用手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然后用目光小心翼翼暗示一番,分明是让丈夫注意抱着大雁的两个卫士。
那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又现出拘谨。
咕嘟!
他下意识咽口唾沫,然后也变得像妻子那般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老…老丈…,您是干啥的?”
李渊笑呵呵一缕胡须,极其和蔼冲他点点头,似乎老人突然来了恶趣味,竟然像小孩子一般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问老朽是干啥的啊?老朽以前当了九年皇帝,现在老了不想干了,所以就把皇位让给儿子干。”
噗通!
中年汉子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以前的皇帝?
现在皇帝的爹?
来帮孙子提亲……
他一脸呆滞转头,目光呆呆看向自己妻子,好半天过去之后,这汉子才仿佛做梦一般问道:“孩他娘,阿瑶妹子她…额不对,是阿瑶姑娘,阿瑶姑娘她,她要嫁的到底是谁啊?”
可怜他妻子哪里能够回答,他妻子也早已双腿酸软坐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咽口唾沫,然后也变得像妻子那般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老…老丈…,您是干啥的?”
李渊笑呵呵一缕胡须,极其和蔼冲他点点头,似乎老人突然来了恶趣味,竟然像小孩子一般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问老朽是干啥的啊?老朽以前当了九年皇帝,现在老了不想干了,所以就把皇位让给儿子干。”
噗通!
中年汉子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以前的皇帝?
现在皇帝的爹?
来帮孙子提亲……
他一脸呆滞转头,目光呆呆看向自己妻子,好半天过去之后,这汉子才仿佛做梦一般问道:“孩他娘,阿瑶妹子她…额不对,是阿瑶姑娘,阿瑶姑娘她,她要嫁的到底是谁啊?”
可怜他妻子哪里能够回答,他妻子也早已双腿酸软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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