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的杜邮亭,风景秀丽,设施齐全。值守的亭卒,早早的洒扫干净,供过往的行人驻足歇息。杜邮亭外,十余里外,这日的风景却有些不一样,排列着整齐的黑色军阵。蒙恬骑在马上,正与李信告别。按照李信的计划,蒙恬分路前往魏地,而李信则直奔南郡。秋风吹过,黑色旌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黑色威龙,似乎当真在游走一般。“蒙恬,你想大王讨要临机处置之权,所为何意?”借着分别的机会,李信道出了心中的疑惑。此次伐楚,李信给了蒙恬极大的自主权,蒙恬要求的临机处置之权,应该不是针对李信。“只是保险起见,未雨绸缪而已。”昌平君熊启是否会发动叛乱,蒙恬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能向李信说得明白。李信常年呆在军中,若是提前知晓熊启可能反叛的消息,难免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熊启长期位列朝堂,宫廷中的权谋手段见得多了,李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李将军,未虑胜,先虑败,谨慎为要。”蒙恬双手抱拳,对着李信行了一礼,点到即止。“哈哈,蒙恬,你可就太小心了,楚人的战斗力,我还不清楚吗?!”李信笑着摆了摆手,拨转马头,率领麾下人马,赶往武关的方向。嬴政亲授的斧钺在手,李信根本不担心蒙恬服从军令的问题。“将军,李信看起来没有把你的提醒放在心上。”甘罗打马跟上来,望着李信意气风发的背影,眼里充满了忧虑。李信败了不要紧,可连带蒙恬承担打败仗的责任,蒙氏一族的光芒,可就彻底暗淡下去了。打马走在关中的官道上,蒙恬眉头紧锁,或许,脑海中秦军伐楚失败的记忆,给了他太大的压力。“甘罗,你说说,我军联络越人夹击楚国,有没有这个可能?”良久,蒙恬想到勾践的后裔,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雍丘的秦军大营,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完毕。魏地的镇守将军辛胜,接到咸阳的命令后,就开始准备南征事宜。“请出示虎符?”望着站在身前的蒙恬,辛胜心里有些苦涩。内心深处,辛胜更希望王氏父子为将。秦国的伐楚之战,嬴政提拔了李信、蒙恬,两人的相同点就是年轻,善用骑兵,但年轻的同时,意味着经验的缺乏。“请辛老将军核对虎符。”蒙恬没有摆架子,从怀里掏出一尊三寸来长的青铜虎符,递到辛胜的手中。军营之中,认符不认人。信陵君以魏国公子身份,想要夺取军队的指挥权,还得想法设法的盗取虎符。古代社会,没有后世的传媒手段,饶是威名赫赫的秦王嬴政,秦军的大部分士兵,同样没有见过。这些大头兵们,认准虎符,反而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辛胜接过虎符,与手里的虎符对半合上,丝毫不差。“兵甲之符,受命于君;兴士披甲,必会君符。”验过虎符,辛胜缓缓站起来身来,退到一旁。从这一刻起,雍丘大营的秦军,尽归蒙恬指挥。“来人,给辛老将军看座。”蒙恬收好虎符,当仁不让,坐到了帐中的主将之位上。现在可不是谦让的时候,蒙恬必须拿出自己的气势来。“我与李将军两路分进伐楚,辛老将军镇守魏地,我军的粮路,就交在老将军的手中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大军的物资消耗,每日消耗甚巨。嬴政有令,着辛胜负责筹备伐楚大军的粮草。后勤有多重要,真正打过仗的人,心里可谓再清楚不过。“蒙将军放心,我率军打到哪里,我军的粮船,就开到哪里。”辛胜抚摸着花白的胡须,淡淡的回应着。蒙恬对辛胜很尊重,但在辛胜这样的宿将看来,却没有别样的感动。魏国南面有鸿沟,运河水利系统完善,秦军粮船通过大河的匝道,可以顺利南下秦军大营。辛胜的工作,简单了不少。辛胜眼角的余光,瞟着军帐中的楚国地图,心中轻笑:让老夫拭目以待,两个小子能打到哪里去?“如此,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蒙恬点了点头。辛胜为将多年,知道轻重,不会故意给蒙恬使绊子。交接完兵马,与辛胜就粮草物资的供应问题,达成一致之后,蒙恬安排辛胜回转陈留,坐镇后方。陈留位于大梁南面,扼居要道,魏地有什么风吹草动,辛胜做出更加有效的应对。再说了,有辛胜呆在这里,雍丘大营的领兵校尉们,时时还得看辛胜的脸色。战时的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力气才能往一处使。“将军,军中校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这几日,蒙恬亲自巡视军营,熟悉军中的情况。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乃是败兵的先兆。秦军兵制,五千人为一曲,设一军侯;一般两曲为一部,设一校尉。特殊请款下,亦有若干曲组成一部,统于一个校尉之下。雍丘的十万大军,蒙恬的本部兵马有三万人,由李必、骆甲统领,以骑兵为主。剩余的七万人,加上护卫统兵校尉的短兵,则由七个校尉率领。荆苏留守魏地的时候,得到蒙恬的指示,暗中调查了这七个校尉的情况。“辛胜可没有把最能打的人交到我的手中啊!”蒙恬摊开手里的竹简,竹简上写不了多少字,古文用字极少,蒙恬看得很快,一目十行,快速的略过,皱起了眉头。“大王的谕令,只说从魏地征调十万人马南下伐楚,没有具体指明哪些兵马,才让辛胜有了自主安排的余地。”荆苏愤愤的说道:“我得到消息后,数次请求拜见,提出抗议,辛胜才给了两支久经沙场的部队。”“十万人,有四万人的精锐,也算不错了。”蒙恬收好竹简,细细思量一番。开向前线的军队,不可能个个精锐,关键在于如何用好手下的选锋,也就是最精锐的部队。剩下的人,只要能看见胜利的曙光,就有奋勇作战的勇气。“这个张驼、黄寄,从军的时候,身为布衣黔首,能一步步凭借军功,担任一军之校尉,可谓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蒙恬脑海里,浮现出竹简上的信息,清晰的记住了这两个平凡而又带着血色的名字。“这几日巡营,我见过他们,果然满身煞气,面上颇有不服之色。能否收服他们,就看明日的正式军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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