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叔?自宗人府大案以来,在世人面前能露面的皇族可没剩下几个,左向明不由得看了看打量起了来人。
老人轻咳一声,满面祥和的说道“在下是太祖高皇帝第六子汉王姜钦之子姜清,在武皇春狩十四年便赋闲家中,除了某些皇室家宴,很少出门。加之我非嫡长,又无所长,故而名声也不显。左大人不认得也是合理。”
左向明赶忙拱手施礼,只是他并不知道姜清当初的封爵和职位,不知如何称呼,只得随华阳叫起来“老皇叔称下让我如何敢当?”一边说,一边连忙走上前去将姜清搀扶住在一旁文书的案边坐了下来。
秦应云此时也走上前来,施礼问道“不知老皇叔来此有何贵干?也不提前告知一声,也让我有所准备。”
贾瑜趁没人注意自己,便眨着眼睛看了看华阳,示意这是不是她的手笔,谁知道华阳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并未理会他。
贾瑜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自己好像被无视了啊。
姜清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指了指放在正堂案牍上的宁国府令说道“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这国公令。”
左向明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微微冷了几分,“老皇叔是对此案有何见解吗?倒是说出来与我们听听。”
秦应云只觉得今天左向明留给自己的印象与曾经真是大相径庭,他实在想不到曾经那个知书达礼的边城小吏,竟然今天会如此强势。
然而姜清似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面色和蔼地说道“要我在秦大人面前谈谈断案,说句街巷话,不如关公面前耍大刀,只是今日这宁国府令之事,除了我,恐怕这世上也少有二人知道了。”
“哦?难不成这案子老皇叔也有参与!?”
“立白!焉能无礼!”秦应云此时真的对左向明有些恼怒了,不说对方的皇室身份,只说姜清这样年纪也算是老者长辈,在以孝悌治国的大齐,尊老是市井皆有的良习,怎么可以这样咄咄逼人?
“呵呵,左大人不必如此心急,容我将此事慢慢道来。”
说到这里,姜清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深远,似是在回忆往事,“当初武皇帝兴兵北伐驱除鞑虏,为了缩小内销,布令削减了大批的皇室俸禄,然而毕竟武皇帝不仅是大齐国君,更是姜族之长,后来为了安抚众人,允许在册的皇族可以在朝廷领一份官职,以供生计。我是一个庶出子,父王故去后,分不到多少家产,只能靠着每年朝廷发放的皇室俸禄,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说到这里姜清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可是自武皇帝布令后,我一无所长找不到活计,生活也就拮据起来,所幸后来被人提携去了将作坊,算是有了一份活计。”
“不过倒是想不到,对于这铸造的活计,我还真有几丝天赋,当初还自嘲真是个贵族的身,匠人的命。”
不受掌控的事情总会让人不安起来,左向明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烦躁,不留痕迹地朝着门口作了一个动作,堂上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姜拓的叙述,没有人注意到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年岁久了,竟然也混了个将作院的大匠,倒也是时来运转。呵,见谅啊,一说起当年事情就没个完,还是说回这令牌吧。”
“当年我任将作院大匠时,有一次宁国府私下派人前来请我,说是有事相求,等我隔天到了宁府才知道,原来因意外之过、无心之失,宁国令牌竟然缺损了一角,彼时天令未布,国公令还可当兵符用,每逢战时,武皇还要收令以防兵变,当时宁国代化公担心因此被武皇责罚,所以私下请我为其补缺,只是这国公令是当初高祖皇帝时由内监院所制,为了防后人仿造,连图纸都未留下,更不用说配料了。当初我倒是有心结交,只是几天下来发现着实麻烦,只得遍寻了国中不少老工匠,然而却一无所获,后来我更是担心伪造圣物被发觉从而丢掉官职,便又推辞过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众人听闻之后目光顿时看向摆在案牍上的那块令牌,华阳一个健步就将它拿在手中端详,嘴角划过一抹笑意,随后向众人展示,“这里并无缺角。”
左向明指尖摩挲,意味声长地笑道“老皇叔,虽说左某敬你年长,但是这空口无凭可不行。”
姜清指了指这国公令笑着说道“这国公令原本的材质是遇火易化,而且会形成水滴形状,而且用浓绿矾油浇滴其上也不能侵蚀,左大人不信,自可一试。不仅如此它有一点却极为神奇,那就是无论放置时间多长,表面也是光滑无锈迹产生。”
贾瑜听后顿时拍着头心中顿悟,绿矾油就是硫酸,不但可以发生钝化反应,而且还极被难氧化,这东西不就是铝吗!?自己当初为了解决枪管的防锈能力,求遍了东大街的巷子,但是没一个匠人见过这种东西,还以为大齐现在还不具备开采铝这种金属的能力,没想到几十年就已经可以用来制物了。
没人明白贾瑜的脑洞,这边都要生死在天了,他竟然还在想着这种事情,不知道该说他是乐观还是没心没肺。
左向明自是不相信这点,这东西是许莫宁亲自派人送给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有错?当时便命人去拿绿矾油。
不一会一锅绿矾油已经院中被熬制起来了,看着冒起的滚滚气泡,贾瑜心里可是有些紧,这该不会氢气爆炸吧?
瞧着一旁伸着美丽脖颈去望的华阳,贾瑜心思一转,笑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稀的绿矾油能溶铁,可是浓的绿矾油就溶不了铁了吗?”
贾瑜都准备好给她科普化学知识了,谁想到华阳只是皱了皱眉,“我现在没兴趣听。”
我去!?之前不是你巴巴地说什么情之所至吗?我还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女儿心呢,谁曾想竟然三番五次的被无视。
随着衙役将国公府令慢慢放入进锅中,只一瞬间,绿矾油便开始变蓝,并且翻腾出大量的气泡,不一会刚刚完整的一块国公府令便消失一半。
而伴随国公府令消失的还有左向明脸上的笑意。
……
“其实老奴觉得没有必要派清先生去吧?”乌义低着头打开了暗室大门,将一旁的油灯点亮。
姜津摇头笑道“小辈儿们斗狠不守规矩,为了大事,也该敲打一下了。姓许的小子是个人才,只可惜守着一个废物,成不了事。”
乌义取出一个黄花梨木雕花的长盒将它摆在桌上,而后默默退到一边。姜津打开了盒子,一片白光闪过,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块保存良好的令牌。
姜津轻笑一声,将里面边角处有缺口的一块拿了出来,乌义领会意思上前接过,正要退下的时候,就见姜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冲着他耳语了几句,乌义微微一愣,随后点头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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