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许是躺久了,身上有些僵硬。
她缓缓坐起身,摇了摇昏沉的小脑袋,冷不防脖子‘咔嚓’响了一下,疼的她龇牙咧嘴。
这是哪里?
无双皱着眉,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打量起周围环境。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屋子,简陋到床上连张被褥都没,与其说是床,倒不如说是一块斜木板,怪不得睡得她浑身僵硬,这不,摇个头都把脖子拧伤了。
抬目望去,这屋子还挺大的,除了这张破旧的床,门边还摆着一张方桌,三把矮凳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
令无双感到奇怪的是,屋子的门居然是敞开的,门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斜风夹着冷雨飘进来,让人感到一阵凉意。
她记得昨晚自己和锁魂楼的人交手,不小心中了迷香,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印象了。
按理来说,锁魂楼的人抓她应该是想用她威胁宣于祁,就算没有五花大绑,也要留几个人看守。
这会儿,怎么连门都不锁呢?
无双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衣服没变,除了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外,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地方,衣服没变,就连鞋子都好好的穿在脚上。
就在无双疑惑之际,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无双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只见那人摘下头上的斗笠,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脸上没露出半分异色。
“是你!”无双看清此人的脸后,眼中的戒备瞬间散去,面上闪过一丝激动,他不就是自己昨晚在横梁上认识的人吗,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与无双的欣喜相比,无声的态度就显得冷淡多了,一脸漠然的解下身上的蓑衣,抬手扔了一包东西给她。
“这是什么?”无双抬手接住,好奇地打开来看,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的馒头,还散发着甜香味儿。她抬眸看了眼外面的雨势,忽然笑出声了,“哈哈,你这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没想到还挺细心的。”
无声拧眉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无双笑嘻嘻的走过来,扬着手中热乎乎的馒头,“刚好有点饿,谢了。”
无声听了,依然是一脸淡然冷漠的样子,他将肩上的包裹随手扔到一边,接着在矮凳上坐下,拎起桌上的破水罐,给自己到了碗水,一饮而尽。
“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好像中了锁魂楼的迷药……怎么会在这呢。”无双漫不经心地走到门边,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探身往门外看了看,原来这是一座被荒废的院子,除了这间屋子外,旁边还有一个茅舍,没猜错的话,曾经应该个小厨房。
无声拿碗的手一顿,眼底有星点寒芒闪现,在无双还未察觉前很快消失,只见他放下碗,目光冷冷地盯着破水罐,一言不发。
“是你救了我吗?”无双站在门边,凝神静听片刻,方圆两里内没有任何异动,当她确定暗中没人后,眉梢微微扬起,转身看向无声,眼里含有笑意。
无声缓缓抬起头,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没有回答。救人二字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一生只会杀人,就算不是杀她,也是利用她杀别人。
无双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当他默认了,神情愉悦地在他身边的矮凳上坐下。
“你别总是不说话嘛,”无双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到口中,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一张脸猛然凑近,“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就算不方便透露姓名,总该有个绰号吧?”
无声未料到她会突然靠过来,等他想避开时,却被眼前清澈明亮的水眸给吸引住了,女子特有的馨香从她身上传入鼻息间,他呆愣了会,当无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时,蓦然回过神,随后匆忙地起身,竟不小心打翻了水罐,绊倒了凳子。
“我只是问你叫什么,你不至于这么激动吧。”无双脸上有一丝错愕,低头看了看衣袖上的水渍,还好水罐里的水不多,否则就不止袖子遭殃了。
无声看了眼她的衣袖上的湿迹,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无双见他还是不肯说,不禁有些失望,“不方便就算了,当我没问吧。”
无声一顿,抬目看向她,眼底冰霜似有消融迹象,酝酿了许久,冰冷的声音中有些不自在道:“我没名字。”
“啊?”无双抬头,眼里有惊诧。无声以为她不信,只好继续道:“杀手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他说的是实话。
杀手盟里所有杀手只有一个编号,杀手是为了死而生,死对他们而言,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名字对他们这些朝不保夕的人来说,是一种奢侈。
“无声”二字是江湖人取的。因为死在他手中亡魂从来都是一击毙命,死前见到他样貌的人已属稀少,看见致命利刃的更是绝无仅有。夺命无声,回首黄泉。与其说是名字,倒不如说是死神称号。
无双听了这句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那意味着是不被人知晓的存在,怪不得他不喜欢说话。
“以前没有名字,不代表以后不能有呀,”无双急中生智道:“不如你现在取个名字吧,这样我也方便称呼。”
无声沉默了会,缓缓点头,接着就那样淡淡地望着她,眼睛里的意思很明白:既然你说的,那就你来取吧。
无双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也不好拒绝,她从不是扭扭捏捏的人。锁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回眸看着他的脸时,眼睛忽然一亮。
“我记得小九曾说过,平凡之中常常会蕴藏着不凡,而你不正是如此吗?不显露身手时,你与普通人无异,可事实上武功比我还高。你要知道,我今年可是上了武林高手榜的,像你这样的身手,我猜至少能排上前五。”无双拍着他的肩膀,一脸钦佩地称赞道。
说了这么多废话,和取名有什么关系?无声瞟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远离搭在肩上的那只魔爪。
无双才不会意这种细节,将双手放在背后,眉开眼笑地凑到他面前,试问道:“不如就叫凡吧,平凡之中见不凡,好不好?”
平凡之中见不凡?
无声蹙蹙眉,努力地想了想,愣是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抬眸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不想拂她好意,沉默了半晌,点头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无双笑得眼角更弯了些,高兴地打了个响指,这可是她第一次帮别人取名字呢。虽然简单了点,但用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无声面无表情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高兴,难道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吗?
名字?
凡?
无声垂眸,心中默念了一声,忽然觉得,这貌似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不过天生就不擅言辞,所以也没打算道谢,看了眼无双,默不作声的拿起地上的包裹,转身就要出去。
“外面还下着雨,你去哪呀?”无双以为他要出去,而她刚好也有些闷,便想陪他一起去。
“做饭。”无声头也不回的吐出两个字,进了外面的茅屋。
他还会做饭?
无双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茅屋里忙活的人影,却没有要进去帮忙的意思。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进过厨房,进去也是给他平添麻烦。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无声就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了,菜式很简单,一盘小葱豆腐,一盘素炒青菜。他将菜放在桌上,转身又去了厨房。
无双跟着宣于祁吃惯了山珍海味,忽然看到如此清淡的菜,忍不住有些好奇,坐在桌前,等着饭上来。
她从昨天下午起就没吃什么东西,虽然刚才啃了个馒头,但越吃越饿。
一阵白米饭的香味传来,无双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抬头看着从门口走进来无声,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无声左手拿着瓦罐,右手拿着一只碗,他将瓦罐放在桌前,然后自顾地坐了下来,用木勺盛了一碗饭,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无双呆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的碗呢?”
无声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无动于衷地看了眼她,简洁道:“厨房。”
“你怎么不帮我一起拿过来?”
无声愣了会,没有回答,继续夹菜吃饭。他从来都是独自行动,没有照顾人的习惯。
“真是个怪人。”无双瞪了他一眼,认命的自己去厨房那碗,可没过一会,又空手跑回来了。
“厨房里的碗都积了好厚的一层灰,脏死了,没一个能用。”无双一巴掌拍在桌上,忿忿道:“你逗我玩是不是啊?”
无声不解地看着她,“洗干净就能用。”
“我……”无双才吼出一个字,突然就没声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想起一件事,凡放着栈不住,却住在这么荒凉偏僻的破屋子里,难道是因为没钱住店?
再看他手中的碗和厨房里的式样一样,吃的又清淡,他却连眉头都没皱,显然是一个人过惯了这样的苦日子。
可是……能理解是一回事,没饭吃又是另一回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她去洗碗就算把厨房里的碗都摔光了,她也不一定能洗好一只。
无双可怜巴巴地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看瓦罐里的饭,突然急中生智,舀起一勺饭直接往豆腐上一盖,接着又舀第二勺……
无声准备夹菜的动作定住了,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你……你在做什么?”
“吃饭呀。”无双拿着勺子,准备就这样吃,可是发现勺子太大了,不方便,抬眸看向无声,倏地灿烂一笑,趁他惊愣之际将他手中筷子抽出来,双手握住筷子的两边,轻轻一使劲,“啪”,筷子断了。
“哼,谁让你不帮我洗碗。”无双理直气壮地用过的那半截塞回他手上,得意的笑了笑,开始闷头吃饭。
“……。”无声默默地看向手中只剩小半截的残筷,筷子上还带着竹刺。再看看对坐的人,竟然用他筷子头吃的津津有味。
无声抿了抿唇,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这么彪悍,难道说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都如此吗?还好他从不和陌生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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