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请您再斟酌斟酌,册封大典定在九月有些迟了。”礼部的官员一面说着皇帝陛下的口谕一面小心翼翼地看着水轻舟。
水轻舟负手立在大枣树下面,仰着脸眯着眼盯着树冠看。
茂密油绿的叶子间挂了不少果实,那一颗颗枣子真是要熟没熟的时候,青愣愣的带着些红瞅着就觉得是硬邦邦的。
“要不……您再看看黄历?”礼部的官员也学着国师大人的样子瞪着俩眼仰着头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得低声下气地开了口。
大惠国不设钦天监,因此观察天象、推算节气指定历法的差事就归了国师府。
水轻舟看着满树沉甸甸的枣子出神,礼部官员看着他,稀疏的阳光自叶间散落在国师大人的脸上将他如玉的容颜映得几乎透明。
那一刻,国师大人就是神明。
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礼部官员抱着一册黄历匍匐在地哽咽地说不出话。
他竟想起了早已过世的母亲……
水轻舟侧头俯视着汉子不停耸动的背影有些不解,旋即他又了然地一笑:“起来吧,本座不会为难你。”
白衣小童过来接了官员手里的黄历双手捧给水轻舟,水轻舟接了却不看:“陛下定下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陛下定的日子……”礼部官员趴在水轻舟的身前正看见了他的两只脚在袍子底下若隐若现,一双靴子虽然纤尘不染却也看出了旧来。
国师大人还能穿旧鞋子?礼部官员脑子已经想到了旁的地方。
“嗯?”水轻舟缓步走出了树荫回头看着伏在地上发呆的官吏:“请起来说话吧。”
“哦哦。”礼部官员忙起了身,他顾不上整理袍服迈着小碎步追到了水轻舟的身后低声道:“陛下说下月初三不错,请您算算是不是吉日。”
水轻舟拿着黄历进了梦高殿,径直走到案几前盘膝坐下。
侍候的小童跪在案几前拿了银勺往砚台上淋了些水,手捻着墨条不急不缓地研起墨来。
墨条是特制的里面掺了金粉,金粉并不多,正好可以在字里行间不经意地一闪,使人眼前一亮。
水轻舟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七月初三四个字,又盖上自己的印信。
待到纸上的墨迹干透,水轻舟把它夹在黄历里递给了躬身站在一旁的官员:“七月初三是个好日子。”
日子是皇帝陛下选定的,并且对方也没有真想听取他的意见,水轻舟知道有安王谋反这件事横在前面,陛下总不会真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他索性顺水推舟随了陛下的心意。
“多谢国师大人!”千恩万谢地接了黄历,那官员又是抱拳行礼又是点头哈腰:“下官这就回去复命了。”
“嗯。”水轻舟点头起身看向门口的侍卫长,侍卫长会意对着那官员一抬手:“大人,这边请。”
礼部官员走到了门口忽又停住,回身望着水轻舟道:“国师大人,下官闻听人言您能见到亡灵?”
水轻舟现出个问询的表情来,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下官是寡母抚育成人的。”那官员自顾自地说道:“我母子相依为命几十年,去年母亲去世,下官很是想念她,可却连个能见到母亲的梦都未曾做过,您能让我在与母亲见上一面么?”
“梦中相见也成啊……”
水轻舟直视着他的双眼,片刻之后轻声道:“令堂现世安稳,衣食丰益,所以你才能睡梦安稳,这是你的福气。”
“这么说来,下官的母亲已然有了好去处?”那官员眼中一亮,似有泪光。
“自然。”水轻舟微微颌首。
“如此,下官就放心了!”礼部官员长长地吁了口气又对着水轻舟行了礼才脚步轻快地抬腿出了大殿。
水轻舟走到梦高殿的门口看着侍卫长将那官员送了出去,他又看着大枣树出了神。
“国师大人!”侍卫长兴冲冲地回来,手里提着个锦缎的包袱:“连赢升的伙计才送来的,您快穿上试试,这可是他们店里首屈一指鞋匠做出来的,手艺错不了!”
“好。”水轻舟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他坐在椅子脱了旧鞋换上新鞋,先低着头仔细看了看才站起来在大殿里走了几步。
“怎么样?”侍卫长盼着国师大人能说出个‘好’字来,水轻舟却皱着眉站住了:“这鞋……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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