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告诉余莫卿答案,她也暂且没有想到该怎么办。只能安静跟在蓉婆身后,继续做个哑巴,眼神依旧在探寻着丁氏祠堂的可疑之处。
只是一路上并没有多余的人说话,余莫卿不免感受到了一丝气氛的尴尬。身后那一群被称为女侍的女子都谦逊地低着头,根本不敢发出一声多余的声音,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一般。
待她对祠堂的构造看得差不多了,她便收了视线。她才注意眼前的蓉婆比她要矮上一截,可是拉住她的手倒使了些暗劲,好似蓉婆的手松了一点她就跑了。
也是,刚才那一番抢人的架势,任哪个柔弱女子见了怎么可能不心生退意?若不是她现在假扮着哑女,她一定大哭大闹,好让蓉婆相信她内心的恐惧。果真眼前这个外表机灵的蓉婆和别人不一样,如果换作别人,定是被余莫卿柔弱不堪的模样给骗了,在知道她是哑女过后更有可能将她放了。而蓉婆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甚至还刻意安抚她,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这让余莫卿更加好奇,这蓉婆不简单,那背后的丁氏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蓉婆的步子终于停了下来,回过身对余莫卿笑着:“圣女,咱们到饭堂了……”说着,她已经打开了面前一扇不大的门。
余莫卿抬眸,只见跨过那扇门,一张宽敞的长桌上已经坐满了男人,纷纷向她投来目光。
余莫卿微微蹙眉,眼前那长桌最前面坐着三个身着不俗的男人,可看上去上半身明显矮了一截,一边喝着什么一边上下打量着她,满眼皆是一种对物品的欣赏,丝毫不加掩饰。
而桌上坐的另一些男人则穿着朴素,却都很是紧张的看向余莫卿,偶尔有男人默默的低下头,不敢看向这边。
桌上摆着很多装饰精巧的盘碟,却见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隐隐散发着几缕热气,应该是刚做好不久。
余莫卿暗想,想必这三个男人便是丁氏那三个入了族谱的嫡孙?不然也不会在众人之中这么突出。看他们这么气淡神闲的模样,想必他们还不知道自家那个丁四已经死了吧。如果还知道就差点死在了她手上,肯定会更惊讶吧?说不定这时候她就不是什么圣女了,而是被他们折磨死了吧,毕竟她现在没有内力的支撑,如果对方人多势众,她可没那么大把握打得过他们。
余莫卿又扫视了一些那些穿着朴素的男人,心里猜测他们兴许是丁山村的其他村民吧?看来丁氏主宅在丁山村地位不小,大家都充满了畏惧和敬仰。她眉梢一挑,也对,不然那些男人怎么舍得将自己妻子都拱手送了进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可以看出这丁山村里是丁氏嫡孙说了算的地方。
门口走出一个矮小的孩子,模样倒是普普通通,鼻翼上还有几个雀斑,穿得干干净净的,也是一身素衣,脸上挂着笑,走进了蓉婆,响起了他奶里奶气的声音:“婆婆,姐姐诶……楚儿要姐姐!”
蓉婆见了这稚童,眼里立马泛着大片柔光,抚了抚这稚童的头:“楚儿乖,不能见姐姐,要叫圣女娘娘……”
余莫卿满头黑线,腹诽起这称号怎么越来越古怪了?
那稚童倒不见疑惑,只是笑得更加开怀,有跑来拉起余莫卿的手:“圣女娘娘!圣女娘娘!我们吃饭饭……嘿嘿,吃饭饭……”
余莫卿低头看着这个只到她大腿那么高的孩子,她略略扫了这稚童一眼,眼里微微诧异,这稚童头上戴着一个木玉发冠。她暗想,不是说古时只有弱冠之龄才会束发戴冠吗?这孩子?她又见这孩子仰着头对她笑,突然觉得这笑容有些痴傻,根本不似一个普通儿童笑得那么单纯。
仿佛是感受到了余莫卿脸上有些异样的表情,那“孩子”嘟囔起了嘴:“圣女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楚儿……不要!不要!圣女娘娘不能丢下楚儿的……不能!不要!”
余莫卿原本想着继续再观察一下这“孩子”,但出于考虑,她又假装什么都未察觉,朝着这“孩子”淡淡一笑,从蓉婆手里抽出了手,朝他摆了摆,又摇了摇头。
蓉婆一脸疼爱的表情,柔声道:“楚儿乖,圣女娘娘这几日要忙着为圣祭做准备,你可不要惹了圣女娘娘……快带我们进去吧,圣女娘娘饿着呢……”许是对这楚儿的一丝善意,蓉婆并没有解释余莫卿是哑女,所以无法回答楚儿。
楚儿又撇了撇嘴,却依然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松了拉着余莫卿的手,站到门口,很是谦卑地将手一引。
接着身后那群女子又走到了余莫卿跟前,纷纷低下了身子,将手一圈,仿佛要是为余莫卿专门辟出一条路:“恭请圣女。”
蓉婆也已经踏进了那道门,将手重新伸了出来,很是亲切地唤道:“进来吧圣女,可别怯了……”
余莫卿从刚才走过这群女侍的手上就知道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古怪仪式,所以也见怪不怪起来,只是浅浅一笑,刚准备伸手,却微微一愣。
蓉婆在板房里的时候因离得她近,所以一下便牵住了她的手,这时蓉婆站进了那门槛的里面,手臂伸过来略微有些长,所以衣袖也微微上滑了些,露出了她那只戴着一个色泽较差的玉镯的手臂。只见蓉婆的手臂白皙光滑,令人不禁想到珠圆玉润这四个字。如果蓉婆是年长,所以面色蜡黄,还有皱纹都正常不过,可是这完全和蓉婆模样完全不符的手臂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先老去的是容貌,而非身体?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于是微微的诧异立马被隐了过去,她握住了蓉婆的手,假装羞怯的跟着踏进了脚。
饭堂里的每个人都微微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你看你看,她好白啊……”
“可不是吗?不然怎么会叫圣女呢?再说不是这样的货色,丁大会往家里带?”
“你说,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女人的啊?”
“呸呸呸,什么弄来的?这是咱们丁山村向老天求来的!不然老天怎么会把圣女送到我们跟前来?”
“就是,你会不会说话!”
“得得,老子不会说话,你最会说了,尤其是婆娘……嘿嘿,那时候就会说话!”
“你个老不要脸!什么婆不婆娘的,还不是给圣女当女侍去了!哈哈哈,就是有了圣女,还要什么婆娘!”
此起彼伏的声音相当粗俗鄙陋,完全不堪入耳,余莫卿就在这群男人垂涎的眼神下,被蓉婆带到了一个特定的位子上,这位子正好对这丁氏那三个嫡孙,余莫卿一抬眼便看到那三个男人在她身上目不转睛的视线。
她暗想,试想她现在的姿色并不比她在现世好看,也不过是比自己真实年龄小了些。连对她的模样都能垂涎,丁山村的人是有多久没有见过美人?
她刚坐下,蓉婆立马撒了手,大约是要向丁大汇报什么。
但余莫卿立马假装不适应,赶紧拉住了蓉婆的手不让她走,一边眼里满是惊慌,一边摇着头。
蓉婆见状又安抚了她一阵:“圣女且坐好了,我去去就来,你看,也就是圣女对面的位子,没有多远呢……圣女不是饿了吗?这饭菜是今日特意安排的,也不劳烦圣女自己动手,待会儿女侍们会服侍圣女享用的……”
余莫卿才舍得放开了手,眼里满是不舍,分明是对蓉婆的信任。果真蓉婆才走向她对面正中位子的那个男人,身后一左一右便走来两个女子,开始为余莫卿摆起碗筷,又忙着给她择菜。
余莫卿趁着这两个女侍服侍的空隙,略微抬眼看向对面。
蓉婆是丁氏长媳,那就说明她是丁大的老婆,刚才又听这些人说丁大很有地位,那蓉婆现在走近的那位就一定是丁大了。那丁大乍一看比旁边的丁二和丁三要生得瘦弱,满脸精瘦,略有些黝黑,可那双泛着精光的双眼却炯炯有神,一直锁定在余莫卿身上,丝毫没有过松懈,嘴角一丝夸大的笑容,实在是放肆。
只见蓉婆在丁大耳边说了些什么,丁大微微一愣,嘴角的笑意顿时凝住,不时打量起余莫卿,又满不相信的问起了蓉婆。
余莫卿看清了丁大那个口型,分明是在问:“当真是哑巴?”
蓉婆点了一头,眼里有些遗憾。
丁大眼珠轻轻一转,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立马泛起了冷笑,将蓉婆拉进了些,又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便挥挥手,让蓉婆到一边去。
蓉婆自然顺从,领着刚才那楚儿出了着饭堂。
余莫卿刚刚还闲悠悠的想观察些什么,却没想到这时蓉婆倒先走了。不禁怀疑,这丁大看起来一副精明的模样,难道是猜出我是装哑,所以想将我单独留下来试探?
但她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接过来女侍递来的筷子,夹起了一些菜。她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肚子确实也有些饿了,本想一口吃掉夹起来的菜,可是看了一眼这菜叶子,她便有些迟疑。
这菜叶子虽只是普通的白菜叶,可是上面却又不一般多的孔洞,这些孔洞的周围粘黏着一圈不明的白色颗粒状,看上去很是古怪。
余莫卿不禁留了个神,抬眸看去,发现碗里的其他的菜也是这个情况,不管是菜类、肉类,仔细一看都有这般大大小小的孔洞,让人一时有种脊梁一冷的感觉。
余莫卿自然没有影响,毕竟她见过比这更加恶心的东西。她微微眯眼,这症状她前世做任务的也见过,食物如果出现这些孔洞,不是种植它们的土壤受到过污染,就是炒菜用的调料有问题。她不禁又联想到丁四房里的那堆尚且没有碾碎的盐晶体,难道是因为他们用的盐?否则不可能这么大片的出现问题呀……
可是丁四离这丁山村尚有一段距离,再说他自制的那么点盐恐怕连这一桌的菜都供不起吧,所以更不可能和这里的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丁山村的人自制的盐?或者说是丁氏这几个嫡孙在制盐?
余莫卿眉心一跳,一条看似模糊但却有些方向的线索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傅子文说丁山村和金矿有联系,这一点可以暂且不想,因为她也没看出他们有什么露出破绽的地方。
但如果丁山村和宋府有联系,那就说明丁山村极有可能也在太子收缴的范围以内。当朝有令,不管商贾贵冑均不得擅自运贩私盐,仅凭丁山村这样一个并不富庶的村落,竟然敢自己制作私盐?她还没听过永夜说过丁山村有什么副业呢。
可只要是在官盐当道的朝代,又有谁不知道私盐是一条极为诱惑而庞大的经济网呢?一旦市场大开,贩卖私盐就会赚来极大一笔收入,尤其是对有私心的人来说,或者是极有野心的人,这未必不是一条绝妙的大发横财的路子。更何况如果这上面最主要的人是太子,那可想而知这条路的吸引力更是大增。
大昭自建国以来,便在几个州地县修建了官盐的专用通道,所有通道都在极为严厉的监控下,根本没有官盐外泄的可能。所以太子即使想私藏盐也不可能从官盐那里拿,那么他最有可能就是下通党营之人,设置根据点为他制作私盐,再向各地贩卖以获取暴利。
战争最需要的就是金钱作为底牌,太子在其位,又身在六子夺嫡,即使他是圣武帝最宠爱的皇子,如果六子反目,战争不可避免,圣上当养但也无法满足太子的需求,所以他手下必须要足够的储备,以确保他的野心。
但这一切毕竟都只是余莫卿的猜测,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确信太子是否做着这些勾当。更何况太子为人谨慎,说不定又是想让人为他抹屁股。
就在余莫卿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有个男人从位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了过来。那男人刚一靠近,便猛的伸手抓住了余莫卿正拿着筷子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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