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卿看着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甚是苍老,眼里倒没什么波澜。她抬眸时已换做一片惊讶,急忙将手往回抽着,却见这无礼的男子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哟!你就是那个圣女?”这男子一身酒味,眼神微醺,嘴角一丝猥琐的笑,直勾勾看着余莫卿,根本没有收手的想法,“哟,还有个小铃铛呢?嘻嘻,这声音也真是悦耳,也不知道圣女的声音可也是这么悦耳动人?啊?哈哈哈……”
余莫卿见手被这男子抓得有些紧,手也抽不回来,便又慌乱地四处张望,仿佛是在寻找蓉婆。可是蓉婆早就走了,她也就没了相熟的面孔,立马一副急色,嘴里嗯嗯啊啊起来,想向旁边的人求救。
可是身后的那群女侍一脸冷漠,再说她们低着头,连看都不看一眼。而眼前的其他人不是看戏的表情,就是低头吃饭和自己人交流着,并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为她解围。
见余莫卿根本说不出话,这男子又道:“切,还是个小哑巴呢?啧啧,这番姿色,却连话都不会说?丁大能把你带回来,难道是你哪方面功夫不错?嗯?哈哈……”猖狂放肆的笑声听来着实不堪。
这男子一下道破了余莫卿现下的状态,饭堂里像是一团炸开的粥,吵吵闹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分明是在议论她是哑女的事,却没有一个是在为她辩解。
余莫卿心里虽不以为意,表面上却装得很是焦灼,不禁向丁大投去娇弱的眼神,如水的眸色很是惹人怜惜。
可是丁大看过来的却是一脸漠然,甚至还有一丝玩味儿。正因为余莫卿看向他,他瞥了一眼立马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又自顾自喝起杯中酒,仿佛是故意让这男子来调戏余莫卿的。
余莫卿不禁心底一寒,果真丁大不怀好意。以他们对她的称呼就可以看出圣女在丁山村有一定的地位,丁大既然把她完好无损的带回丁氏祠堂,却任由别人这般粗俗无礼的对待,不过就是心里怀疑她的身份,有意试探罢了。
余莫卿心里含着冷笑,不就是装吗?老娘让你看看这天下有谁装得过我。
她往回拉扯的手臂都已经被这男子捏的通红,却还要听着这男子粗俗的语言,眼角轻巧的挤出了几滴泪,鼻子轻点一丝通红。
她眼里的余光瞥到地上几个石子,便咬了一下下唇,娇柔的模样完全吸引了这男子的目光,脚下却往后退了几步,朝那石子靠近。趁着丁大那伙人懒于看向她这边,她抬脚就是一踢,猛的将石子踢向了这男子身后的墙上,石子因为反弹径直打到了这男子背后。
她身上虽没有内力,但前世学习瞄准猎物可不是白练的。但她踢完石子后,隐隐感觉脚下移动的时候感觉不一样,难道是她的内力恢复了?
这男子立马一震,手中一松,猛的扭过头:“谁打我!谁?”
这一声惊醒了原本平常的气氛,吃饭的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说这话的人也停了嘴,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余莫卿趁机收回了手,往后又退了几步,便抬手抹了眼角的泪,抽了几口气,往旁边一个比较近的女侍身上猛的一扑,死死拽着那女侍的衣服,身子瑟瑟抖了起来。
“到底是谁!哪个胆大的敢打老子?”那男子嘴里还不停歇,捡起了地上的石子猛的往桌上一砸,“这是存心找死是吗?啊?奶奶的,到底是谁?不站出来大家这顿饭都别想吃!”
只要余莫卿不站出来,想必也不会有别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每个抬头看向这男子的人都面色迷茫,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毕竟也没多少人看到他背上被石子一打。
余莫卿一面抱着那女侍,一面听着这番话,心里冷笑着,看来这男人还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主呀。
“够了阿才!”这时传来丁大不耐烦的声音,“人家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圣女,岂是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能碰的?”
谁料那男子立马反驳:“什么随随便便?现在不碰,还不是要等到……”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但丁大一声怒呵:“够了!”
丁大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在场的人都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气氛有些缓解,大家又纷纷相视一笑,心知肚明什么一般。
余莫卿挑眉,她怎会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看来叫她圣女的背后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阿才强忍着心里的憋屈,嘴里哼了几声,却还还是不死心的借着酒劲,又往余莫卿身边走来,还想借机揩油。
余莫卿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满脸惊色的松开了拽着那女侍的手,像一个惊吓到的幼兽,想往角落里蜷缩着躲避阿才。
这时饭堂的门突然开了,余莫卿临时一看,竟然是蓉婆回来了,身旁倒没有那楚儿,便立马冲进了蓉婆的怀里,满眼通红,死死咬着唇,抱着蓉婆不放。
蓉婆一进饭堂便看到余莫卿满脸泪痕,不免惊讶:“圣女这是怎么了?”
余莫卿很是委屈的咬着唇,也不乱叫,也不瞎比划,只是红着眼摇头。
蓉婆脸色立马有变,终于耐不住性子,沉声道:“你们到底对圣女做了什么!”
倒是没有别人回话,只有阿才摇摇晃晃凑了过来:“不就是一个圣女吗?用得着这么宝贝吗?还不是要被送去圣祭的?哼……丁大那么有本事,还怕弄到下一个?”
蓉婆捏了捏手心:“阿才你!”
阿才满脸不屑,却又很是垂涎的看向余莫卿,搓了搓粗糙的手:“圣女啊……”
余莫卿立马一个激灵,往蓉婆身后一躲,满脸不情不愿。
蓉婆自然将她护在了身后,皱眉道:“阿才!你再敢靠近一步,信不信我让丁大撤了你的活儿!”
一听蓉婆这么说,阿才略有停顿,眉头一紧,但过了一会儿又满不在乎起来:“蓉婆,原本是敬你是大嫂,现在何必那我的活儿压老子?没了活又怎样?可不能没有女人啊?啊?哈哈哈……”阿才笑得猥琐,两眼都要在那满脸横肉中眯成一道缝了,矮小臃肿的身材,苍老枯黄的身体,着实令人作呕。
“你!”阿才的不要脸实在让蓉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蜡黄的脸上有些隐隐红晕,又气恼道,“阿才你还敢过来!还没到圣祭那日,你有什么资格!”
“什么圣不圣祭,没了圣祭我还不是一样可以!早来晚来都一样,你给我让开!”阿才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已经不想和蓉婆多说什么。
“我今天还就不让了,你想怎么样!在我丁氏祠堂里撒野吗!”蓉婆情急之下叉了腰,面色很是难看。
听到阿才的话,余莫卿更加确信所谓的圣祭不过是故弄玄虚,骗骗那些真的相信的傻子,而这些知道背后真相的人却不以为然。她不禁为蓉婆感到悲哀,连她一个长媳都可以受到一个自家以外人的鄙视和不屑,这样的身份都无法为她起到作用,可见在丁氏,或者说丁山村,只要是女子,都没有任何地位和尊重可言。刚刚她还等着蓉婆为她说上一句话,但现在看来蓉婆也无能为力,更别提阻止这精虫上脑的阿才了。看着蓉婆这么护着她的份上,她就好心为她解围吧。
余莫卿眼尖,她瞥见蓉婆头上的那根与她满身朴素格格不入的不俗发簪。她趁蓉婆和阿才争执的时候偷偷摘了下来,抹了一下手,瞄准了阿才身后的那面墙。她又趁众人饶有兴趣的看向这边的争执,抬起那只没有带铃铛的手轻绕一圈,刚刚踢石子的感觉她可没有忘记,她明显感觉到手里已有掌风,只是她还不能判断这掌风大小。掌风旋即,不一会儿就将发簪从余莫卿手上,通过桌下射向那面墙上。
发簪出击的速度丝毫不弱,余莫卿心中一喜,看来她的内力是真的恢复了?她眼里有一丝溢彩流露,却又立马被她不动声色的隐瞒了起来。
阿才并没有给蓉婆任何面子,径直将蓉婆拉到一边,伸手就来抢余莫卿。
余莫卿立马紧张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想要挣脱阿才的手。
阿才见余莫卿唾手可得,语气更是骄纵:“老子今个还就偏偏要撒……”谁料他表情刚充满了喜色,立马凝结在了脸上。
没有人看到那根发簪是如何从蓉婆头上消失的,只见一道白光自饭堂内一闪而过,阿才的话凝在嘴边,脖间便已经开始冒出大量鲜血,他不禁痛得叫出了声,一手赶紧捂住了伤口。
当下便有人被这场面吓得大叫一声,气氛极为古怪。
只有阿才知道,他眨眼的瞬间余莫卿的脸色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那嘴角的冷笑和眼里的阴狠让他不禁如鲠在喉,瞪大了双眼看向余莫卿。
以为这么点就够了?那也太便宜这个下作之人了。余莫卿对付下作之人,向来不留情面,毕竟她都不会这么轻易对付丁四。
余莫卿挑眉一笑,趁大伙都忙着嚷着给阿才找大夫,余莫卿抬脚就是给一踢,阿才原本就光顾着捂住脖间那发簪,手里又不肯放着余莫卿,这下脚下一疼,立马摇摇晃晃起来。
余莫卿立马换了脸色,灵巧躲开了阿才继续伸下她的恶爪,一下跌坐到地上,又趁机伸了下脚,将阿才轻轻一绊。
阿才没了支撑,重心更加不稳,又被这一绊,径直朝余莫卿倒了过去。
余莫卿又灵敏一躲,阿才便直接砸到了地上,脑袋还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又是一片触目的鲜红从他的额间蔓延出来,和他脖间依旧在流动的血色逐渐混合,形成了一股血流,铺成一地。
余莫卿一手护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撑着地上往后面退坐了几步,一脸紧张和害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憋着泪看向众人,一脸无助。
这是一个潮湿的雨季,血腥气像是一瓶被打翻的醋,在饭堂里迅速弥漫,这里的气氛立马上升到一种极致的凝重,人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鲜红搅得七荤八素。
有人凑近了些,扒开阿才脖间一看,略带错愕的抬起头,指着那致命的发簪,眼神一阵狐疑:“这簪子……”
蓉婆朝那边一看,迅速反应了过来,抬手一摸发间:“这……这是我的发簪……”
众人疑惑看向蓉婆。
蓉婆眼神也是惊愕,摇头道:“你们也看到了,是从饭堂里射过来的……我可没碰过……”
众人疑色更重,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蓉婆又见余莫卿一脸呆滞,赶紧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关怀道:“圣女,你没事吧?”
余莫卿原本满脸惊恐,好不容易收了惊讶,也只是低垂着眼摇了摇头。
蓉婆这才放心,抚了抚她的背:“圣女莫怕,还有我呢……”又见地上那个面朝下方,任鲜血从脖间继续流淌,两眼一横的阿才,不仅眼神一凝,过了会儿她抬头看向众人,沉声道:“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在圣祭前欺负圣女的下场!你们知道了吗!圣女乃上天赐予我丁山村,在圣祭之前是绝对不能逾矩的!你们看着阿才,这发簪虽是我头上的,却是横空而来,分明是专门冲着阿才的,也不是我等能轻易碰的……苍天有眼,已经开恩为我们送来了圣女,却尚有不轨之人,想方设法惹着圣女,其心当诛啊……呵,所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便这时解决了阿才……你们不要仗着自己在丁氏混口饭吃就能为所欲为,否则阿才就是你们的下场!听明白了吗!”蓉婆终于摆了一下她丁氏长媳的身份,声音沉重而冷冽,偏偏多了些威严。
众人咽了咽口水,听完蓉婆的话立马点了点头。
余莫卿的手还在蓉婆的手里,蓉婆并没有要停留的意思,拉着余莫卿便准备带她回屋。走之前,蓉婆又顿了一下步子,毫不留情奉劝了大家一句:“圣祭以前,如果再有人敢随意靠近圣女,意图不轨,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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