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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明昇说话间,脸又靠得极近,在昏黄灯光下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尤曼宵不适地向旁边缩身靠去,透过杜明昇的肩膀,她看见在眼前的楼梯口,季函斯正抱臂站着,垂头靠在拐角墙壁的棱面上。

    她忽的更紧张起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才自己说过的话,也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季函斯长时间没听见那头的声音,正悠悠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尤曼宵惊惶的眼睛。

    她的大脑忽的停止了思考,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的那句“我可以和季函斯先断了”。

    不过一时的权宜,没成想季函斯已经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多久了,给他半真半假的听了去。

    楼梯间昏黄灯光打在季函斯身上,肩头比其他地方更亮些,尤曼宵皱眉闪烁着眼神和他对视,心都紧紧纠起来。

    休息区的窗户半开着,正从豁开处灌进夜风,夹杂在其中是清水密林的青涩味道,有点像俊逸如沦的季函斯。

    他一侧的短发被风撩拨似的拂了一下,季函斯甩了甩头,扯着嘴角笑起来,定定看了尤曼宵好一会儿,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直起身上了楼。

    “哒哒”的脚踏楼梯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杜明昇被声响吸引着回过头,没在那里见着人影。

    他回头看见尤曼宵比先前更沉郁下去的脸色,稍往后挪了些。

    “怎么不说话?”他问。

    杜明昇的声音把尤曼宵从思绪里拉出来,她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下去回他道:“说什么。”

    “和我回房间。”杜明昇歪了歪头,漂亮的眼睛里是狡黠的光。

    尤曼宵不自主地嗤了一声,又想起自己算是正被他把握着短处,忙敛了颜色。

    “别光笑。”杜明昇又朝她近了点:“和我回去?”

    “回你…”后面的脏话被尤曼宵咽了回去,她顺了顺心口,道:“你的房间我就不去了,你换个条件。”

    “那你明天和我回家。”

    “我明天要回学校,而且你家不是要坐飞机回去吗?”

    “回我奶奶家,就在这里,坐个公交车三十分钟的路。”杜明昇手肘撑在旁边的台面上,眼睛望向窗外:“就在那边的山后面。”

    尤曼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着瓦楞屋顶:“山?”

    “房顶后面就是山。”

    “这几天都没看到有山。”

    “房顶后面几公里就是山。”

    “你奶奶家在哪里。”尤曼宵向后靠着墙面,心里有些自暴自弃,问道。

    “就在g镇的郊外。”

    “这里不就是郊外吗?”

    “这里是南边的郊外。”杜明昇的眼睛抬起来睨她:“我奶奶家在北面的郊外。”

    “和我回去吗?”杜明昇又问她道。

    “回就回吧。”尤曼宵说完,心里更低落下去。

    她眼前似乎还有刚才季函斯靠墙站立的样子,和他离去时的表情。

    尤曼宵有点想和季函斯解释,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和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确切的关系。

    她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和他解释之后将得到的回复——“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尤曼宵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季函斯的样子,不知怎么这句话就仿佛真的从他嘴里说了出来,她想象着,又觉得季函斯薄情的样子好像更有韵味。

    她想着脑袋便更向后倒去,脸上莫名浮现出痴痴的笑意。

    “和我回家这么开心?”杜明昇看着,出声问道。

    尤曼宵听了斜眼瞥了他一下,回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是不得已。”

    她想了想,又问:“我和你回去要干什么吗?”

    “你就说你是我老婆。”

    “嗯?”尤曼宵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又问:“你说什么?”

    “你假装一下我老婆。”

    “为什么?你到底多大了?”

    “我奶奶年纪大了,脑子不太清楚,以为我早结婚了。我之前回家没带老婆,她以为我离了,差点晕过去。”杜明昇说着,又朝她靠近了些:“她最近生了病,你陪我回家哄哄她。”

    “行吧。”尤曼宵点了点头,窗外的鸟啁啾叫了两声,她滑开手机看了看,才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廊里的一盏灯忽闪忽闪的,尤曼宵打了个哈欠,又回看着杜明昇问道:“那我陪你回去了,你能把照片删了?”

    “能啊。”杜明昇答得干脆,让尤曼宵愣怔了一下。

    有些怪异感觉在心头窜了一下,又被杜明昇毫不逃避的眼神打消了,尤曼宵看了他一会又收回眼神,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尤曼宵从低矮的椅子上半直起身来,问道。

    “下午去。”

    “什么时候回来?我周二有课。”

    “那就周一晚上回。”

    “我怎么记得你好像周一是有课的。”

    “你闭嘴。”杜明昇偏过脸去,低声斥她道。

    尤曼宵便收声没再讲话。

    深夜至凌晨的时段,不知哪里来的梆子声音又响起来,此刻却没有先前那么讨嫌。

    半开的木窗被微风吹得楞楞轻响,仔细听还有忽远忽近的流水声音,一棵矮树只有树冠长得尤其高,正蹿到了窗棂下头,昏

    黄光线施舍在它上头一些,给了它比白日里更温柔的暗色。

    尤曼宵瞧了一会觉着没意思,便站起身来要走,却又被杜明昇拉住。

    “我要回去了,你还要做什么?”

    杜明昇攀着她也站起来,一下便又高了她大半个头。

    他垂眼和她讲话,声音低微掺在风里,却听得尤曼宵又升腾起怒气:“亲我一下,算个定金。”

    “这算什么定金。”尤曼宵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锁了手机进微信给杜明昇转了250块钱:“这才是定金,给你了。”

    “骂我?”

    “哪里有骂你,给你钱就是骂你了?”

    “那你给我250块。”

    “凑巧而已。”

    “怎么个凑巧法,要给这么些钱?”

    “爱要不要。”

    “我还真不想要这个。”杜明昇说着又退回了她的钱,又屈身到尤曼宵面前闭上眼:”说了亲我一下,当做定金。”

    尤曼宵看着眼前尤外纯情的杜明昇恍惚起来,他身后的木窗格里是墨蓝的天,边角是流云一鸩,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长而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白皙的脖颈处的小痣显眼,尤曼宵看着杜明昇眉头愈发皱紧了,忍不住问道:“杜明昇,你不会喜欢我吧。”

    眼前男生猛的睁大了眼睛,又倏地直起身来,杜明昇嘴里嘟囔着似乎在骂骂咧咧,尤曼宵听不清,想仔细听的时候又被他箍着手臂推远了。

    杜明昇避开她的眼睛没再和她说什么,耳廓又似乎是红得要滴血,他放开尤曼宵的手臂又朝后退了几步,踌躇了两下猛的转进旁边的楼梯噔噔跑走了,留尤曼宵一个人在休息区满是疑惑。

    窗外的梆子声又断断续续响起来,响得比先前更烦人,尤曼宵忍不住从半开的窗口稍探头望出去,看见不远处的木窗上头正磕着旁边矮树的树冠,风吹起来的时候带得树干颤动,响得不轻不重,正好吵得她头疼。

    可她也没什么法子,无论是眼前的树干还是杜明昇,或是季函斯。

    时间更晚了,尤曼宵抓了抓刘海朝房间走去,跨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狭窄的楼梯间就在她手侧,暗橘色的灯在上头拐角亮着,尤曼宵看着迟疑了一会,转身踏上朝上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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