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鸡飞狗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化形要离开大人,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她听见自己抓狂的声音,然后躲在荷叶后面不肯出来。
虞姬乖。龙门在仙界,我这里没有。
尧初大人温和的解释声。
那我不化形了……我不要离开大人,我也不化龙了。
她听见大人温柔而无奈地叹气,他柔声问道。
虞姬,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当只鲤鱼?
大人你是不是嫌我烦不要我了?
她开始翻着肚皮躺在水面上,耍赖。
没有。他向她认真地保证道。
我永远不会不要虞姬。
那为什么啊。
她不解。
虞姬,真的只是化龙化形而已,没有不要你,我送你去龙门所在的地方,然后等你化形了接你回来好吗。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很苦恼,却依旧好脾气地哄她。
……
虞姬:好丢人啊。莫名地想到不肯去幼儿园的小朋友,就差抱着大人的腿哭了,我当时真的有那么幼稚吗……
长乐:而且大人决定了的事情,不是耍赖就能赖得掉的啊……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齐齐地叹了口气。
长乐:你说大人说的那件事,就是他卜出来的那个未来,和他后来没有来接我们,有没有关系?
虞姬: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有关。长乐,你知道吗,我以前做了个梦,曾经梦到很多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还有大魔头说的那段我们救了他的回忆,我感觉那是大人说的未来相关的事。但到底是什么事,大人没说我们也猜不到。
对了,长乐,做好准备。那个入梦者如果要在这个梦境里抢灯,你觉得他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长乐一点便通:大人送我们去仙界,刚离开的时候!
虞姬:对。说到这里,我整个神魂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那盏灯。在你那里吗?
长乐:啥?你没有?我也没有啊。就在神魂里藏着,怎么会我们两个都感觉不到??!!!难道这个梦境是假的?
虞姬:假的不可能。毕竟是有关天道的梦,有谁能假装得了大人。难道上次被入梦的时候就被抢走了我们不知道?
长乐:那我们现在又被入梦了一次是怎么回事。肯定还在我们这里,只是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啊……
哎。两人同时又叹了一声。
……
闹了好一会儿,她才可怜巴巴地勉强同意了。
大人,我一变成人形你就来接我,别迟到了。
好。
大人,你用“言出法随”来保证不会不要我。
好。我保证不会不要虞姬。
他有些哭笑不得,依言保证之后,解释道。
虞姬,其实你不必如此。我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所以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我都会听到。
哦。她闷闷不乐地应道,依旧恹恹地在水面上躺尸。
虞姬,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你认真点。
他失笑,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戳了戳她雪白的肚皮。
大人你说。
她依旧没精打采地四下飘着。
首先,虞姬你千万不能认人为主,也不能被人家强行认主。你这个身体是妖兽,要是认主了,你就是那人的奴隶,拒绝不了那个人的任何要求,你懂吗?
他收了浅笑,神情严肃,正色道。
啥?人家还能让我强行认主?
她一个真·鲤鱼打挺·跳起来。
认了主大人也没办法了吗?
把你打得半死没有反抗之力了,然后在神魂上下契约,这就是强迫认主。不过,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淡淡道,再戳了戳她的背鳍。
所以,你这个傻姑娘别被人骗了,稀里糊涂地认了主。我解是解得开,而且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只有我解得开这种主契。但要是我没及时赶到,或者解契约的时候不够小心,那个你的“主”死了,你也要跟着死掉的。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呀……
她打了个哆唆,然后牢牢地一把抱住他的手指。
我不要离开大人,呜呜呜……
他再次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心,再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虞姬,我现在把这个世界所有的法则都具现出来给你看。你找三四条和你亲和力最强的法则,抓紧时间记下来。这很重要。我会保护你,但你也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
虞姬&长乐:!!!
虞姬:长乐,赶快给我记灵魂攻击的法则!!!应该是灰色的!
长乐:收到!
……
看着他的态度坚定不移,她业已明白木已成舟,事再不可逆转,不愿也不能辜负他一片的用心良苦,于是也不再闹,花心思平定了心神,点了点头。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
语毕,他双目微阖,韬光养晦一瞬,再骤然睁眼,眼底凌光尽显,将手心向上做了一个托的手势,口中厉声命道:
吾以天地之主的名义号令,七界法则,为、吾、所、用!
聚!
他周身笼罩的那层光芒遽然大炽,随着他轻喝出的最后一个字,言出法随的力量沉重如山岳压下,他的神念骤然放开,庞大而无处不在的神识如海潮般若有实质,顿时如怒浪吞噬了周围,亿万如流萤似的光点从四面八方如潮涌入,聚集成夺目的一片星河,为他神识的能量所束缚成一个辉芒璀璨的光球被他托在掌间,这过程如宇宙大爆炸的情景一遍倒放。
他安然阖目,干净修长的手腕向空中一送,这光球便倏地不堪重负地崩散,裂开无尽无垠的星光如雨,刹那间汇聚成一条熠熠星芒群落的星河,笼罩在他身边方圆五丈之内。
白鲤一跃入空,便漂浮在了这片银河间,身形似是在星带里漂浮,而虞姬和长乐抓住这一时,急忙也放出神识,两人的神念如游弋在各条法则之间,在那些五光十色的星点中,一个个去寻觅接触。
虞姬的动作很快,一口气就找到了一条有着十几条灰点的光带,她略加辨认就开始从最复杂有关世界本源的法则开始禅悟,全然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身边的长乐仍在辨识着法则的类别,却一瞬顿觉心有所动,但见一盏青色的琉璃灯自她眉心浮现,青芒大盛。
一时周围的灰色光芒仿佛找到了方向,化作光流如飞蛾扑火一般汹涌朝灯芯扑来,却是太多太匆促而不得门入,连带着扑歪了的一片直接涌入两人的身体内。
长乐脑海内灵感如火花四现,快得她自己都几乎捉摸不到痕迹,只觉得瞬间被灌入了无数通达的念想,如满夜幕的彗星爆发,闪耀得眼花缭乱。
她体内的仙力开始自行流转,携带着那些涌入的星芒冲刷着她体内的经脉,再汇聚入丹田,被一点点浓缩成金色的神力,再循环携入更多的星芒往复。她的身体被这股力量练淬着,筋骨被拓宽至寸寸断裂再重新修复,这种畅快带着痛苦,她的气势节节拔高的同时,痛得身体微微颤抖,额前冷汗津津。一边闭目的虞姬也露出了痛苦难堪的表情,显然也在和潮涌而入的法则在体内争斗。
是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控制着法则尧初似是若有所悟,睁开眼微带诧异地往她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是看见了她们的瞬间,这个从来都是优雅从容贵公子一般的男人如遭雷殛地愣住了,神色震惊而不敢置信。
霎时,他的乌瞳间掠过惊愕、颓然的悲凉、绝望,复杂到难以分辨的种种负面情绪,似是怒浪在他眼底翻滚。他抑不住地身体一前倾微微欲呕却强行止住状,似是被激得一口血涌上了喉口。然,一霎他却是直接以手掩口挡住了自己的失态,而生生咽下了口中的血,直起了背脊。只有一道血迹顺着那人的唇角蜿蜒落了下来,被他丝毫不着痕迹地以袖口拭去。
他这一瞬的异状,虞姬和长乐,以及当时浮空的那只白鲤,都因为沉迷于修炼之中而并未发觉。
下一时,尧初便安然阖目,面色已经恢复如初,似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继续手间控制着法则。除却有些惨白脸色,和袖间的一道猩红的血迹,之前他勃然变色的失仪便仿佛是完全幻象一场,似是从未发生。
吞噬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星芒,那盏青灯似是终于饕足,不再吸入光芒,而灯芯大亮,通身也浮起了一层幽幽的宝光。四壁如走马灯般滴溜溜的旋转,之上的花纹也为灯芒所点亮,分辨得清四面分别刻着一人首鱼尾手持长弓的长发美人,一手持长刀腰裹妖兽皮的英俊男子,一龙身蛇尾长六翼的腾蛇,和一四爪生独脚有九翼,羽翼似凤而身似龙的生物。
之后,灯芒尽敛,青灯再化作一道青芒敛入长乐眉心,浮现出青灯的花钿形态再消失不见。
霎时,尧初便随之收手,那光芒万丈的银河也顷刻间消失湮灭。
他看着脸色极度憔悴,面若金纸,连绯色的唇也失了血色,看着很有几分倾颓的美感。那人却丝毫不在意,而望着那只仍沉迷在修行中,闭目入定的鲤鱼身影,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来,目光凄然,轻叹了一口气,笑容悲凉,温和而怅然。
虞姬,我以天道的名义祝福你,一生安乐。
他伸手接着人事不知的那尾鲤鱼,将手以赐福的姿态停放在她额前,低低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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