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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贰 心魔发作(上)
    她记得洞房花烛夜他一席大红吉服,衬着那人的俊美英气,是彼岸花一般妖艳的完美无瑕;   她也记得他那时的无比欢喜和自卑,他别扭地不想让她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甚至想拿发带遮住她的眼睛,让她好气又好笑;她记得他百余载如一日的呵护和关切,百余载岁岁的春花秋月,夏夜冬雪,她看见的万千种风景里,都有他的身影他的守护。

    他教过她下围棋,弹古琴,他教过她剑法。如果说尧初大人的剑是天破壤碎,鸿蒙初开的破万物破万法;那苏明衡的剑便是以命相搏,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是出剑抹喉的狠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凛冽,血腥淋漓的暴力美学。一切记忆的片段都化作璀璨星海中的星点,虞姬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虚幻的银河之中,一片黑暗里无数萤火虫似的光点围绕着她,点点都在细数那个人的一片痴情种种。

    最后有关他的记忆,停留在她心魔发作的那日。

    小鱼,上来。

    他在悬崖上,微笑着长身玉立于那棵最高的树顶上,面容俊美而英气迫人。墨衣的衣袂和他的乌发在风中翩跹纷飞,阳光在他背后形成神祇一般的金色圆形光晕,炫目得有些刺眼。

    他的绯眸灼灼凝视着她,蕴含着晦涩复杂的情绪,向她伸出手。

    来我这里。

    她在地下对他温和一笑,步步生莲地踏空走上树梢。快到他身边时,拉住了他的手,便被他就势一拉,使力迫不及待地扯入怀中抱住。

    你似乎很喜欢高的地……

    她的话都还没来及问完,他热切的唇即压了下来,含住她的唇瓣肆意地缠着她,带着如火的热情,深入而强势地堵住了她的话。她已经适应了他玉石一般清凉的体温,不会再有骤然被冰了一下的惊乍,于是温柔地回应了他。

    是啊。

    待到他松开了她,他的血眸里已经蕴满了宠溺的浓情蜜意,却依旧有什么压抑在眼底,他微垂着睫羽凝視她,拥着她没有放开。

    我以前很喜欢在高的地方,感觉毫无隔阻沐浴在阳光中的感觉。我对自己说,我不是天弃之人,你看,太阳也一样会把光芒撒在我身上,如芸芸众生一般。

    可是啊,在你之前,我的生命是冰冷的永夜黑暗,再温热暖炽的阳光,都似乎只是停留在我的体表,即使灼伤了我的眼睛,都照不进我的心里去。

    他怀抱着她坐在最高的树枝上,安静地晒了一会太阳,然后低头,在她眉心间再落下一吻。

    只有你在怀里的时候,我才能真正感觉到,沐浴在阳光下的安宁和温暖,所以,我的阳光是你,也只是你。

    ……

    她敏感地感觉到,他心里有事。

    这个男人平素都是少言寡语,即使对她,也很少有如此情感外露,愿意吐露心声的时候。

    我还以为,这是你作为一只鸟的本能。

    她没有问什么,只是如此玩笑了一句,顺从地环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胛上枕着他,任他的手掌陷入她的长发中,轻柔地一下下抚触着。

    他低笑了一声,语音低沉而微带沙哑,在她听着是漫不经心地耳语,只是,他揽着她腰的一手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紧握成拳。

    小鱼,今天来了玄武族的使者,带来的意思,似乎是白虎,玄武两族都有意拥护你做要新的妖皇,青龙一族也说,如果你愿意认祖归宗回他们族的话,他们也支持。

    她闻言,柳眉一蹙,然后按了按有些突突跳的太阳穴,有些无语。

    这样的事情,居然不是来直接问我,而是来和你说,还真的是……

    傻得没话说,这不是当我是你养的小宠物,事事都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的意思么。

    后面的半句伤人,她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嗤了一声,撇了撇嘴,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

    算了。妖族没智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不会明明实力比人族强不知道多少,还一直被压了好几个头,就不指望他们突然开窍了。

    ……

    额,不对。这句话把她自己和苏明衡一块骂进去了,她已经不是人族好久好久了。

    他没有错过她有些恼怒的情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温声道。

    就知道你要生气。他们只是探探我的口风,愿不愿意让你去罢了,而且,也只是有这个意思,没定,估计不想你有所期盼?

    小明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会期盼这种麻烦事的人。

    午间的日头明媚得有些晃眼,她倒是被他很体贴地背对着日光抱着坐在他腿上,于是耀眼刺目的光线,都被挡在那人坚实的肩背后。只是依旧有一两缕,调皮地从他颈间漏了下来,灿然斜照入她的凤眸中,她伸手挡了一下,抱怨了一句,然后无所谓地笑了。

    怎么不问你啊,妖族从来都是以强者为尊,怎么说,小明你都比我合适吧。

    他们问过我啊,早就问过我了,我不愿意。

    他微眯着眼眸抱着她,抓过她挡在眼前的手,十指相扣送到薄唇边,漫不经心地吻了一下掌心。

    现在虽然忙,却还有时间和你在一起陪你,要是当了妖皇,还不知道要每天花多少时间,听那一伙傻子闹哄哄地,整日为那么一点点利益扯皮,没完没了的,妨碍我和我家夫人亲热。

    你正经点。

    她闻言,脸色一红,顿时想要抽回手,嗔了他一句。换来他一声轻笑,将她的手抓得更牢,送到唇边,一根一根手指细细地亲吻过。

    怎么不正经了,和你亲热是我最正经的事情,其他的什么都得靠边站。

    话说回来,要做了妖皇,反倒还要护着以前那一群想要我认主的废物。我虽然现在懒得和他们计较,但维护着他们?我看起来有那么像以德报怨的傻子?

    他握着她的手,薄唇一挑,讥讽地嗤笑了一声,然后毫无征兆地直接抱着她从树梢轻巧地一跃而下。

    又来这一手。

    她一瞬有些莞尔,失重的凌风中,她只是含笑晏晏地看他,神色夷然。

    小鱼你不尖叫也不害怕了,好无趣。

    苏明衡怀抱着她翩然落地,低头看她依旧一脸完美的微笑好整以暇地回望他,唇角下撇了一下,抱怨道。

    小明你真幼稚。

    她从他怀里一跃而下,嗔了他一句,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也不愿意,小明你知道的,我经常还以为自己是个人族,事实上,我觉得自己是个人族比是个妖族要多一点,这个立场做妖皇可不好。

    小鱼,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在我以外的任何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听见没有。

    他闻言,却是一霎表情一肃,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严肃的目光,正色道。

    她有点疑惑不解,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用眼神询问他,让他说下去。

    因为人族和妖族的矛盾不是可以调和的,要不然,那个男人,你的大人也不会把人界,妖界,和魔界给单独分出来了。

    苏明衡神色肃穆,摩挲着她精巧的下巴,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一瞬,在她不察间,揽着她纤腰的那一臂再揽紧了一些,手紧握成拳,再松开,才继续说了下去。

    小鱼,我是完全不在乎你是哪族,我要的只是你而已,但其他的妖族不会和我一样想。

    你现在是三位妖族大能之一,要是有心人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只要坐实了,你就会成为妖族的叛徒,要名誉扫地的。比我那个时候砍了凤族一半的人的后果都会更严重,你明白么。

    有那么严重吗?为什么?

    她蹙了蹙柳眉,长睫微抬,一双美目直直凝望着他,问道。

    苏明衡很喜欢她这样看他,血眸都柔软了下来,于是在她眉心吻了一下,语气温和了很多,继续说道。

    有。小鱼,你知道灭世之战,羿帝和太阴虬,腾蛇冥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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