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之楔子(中)
虾米拿着小姐给她的单子直发愁,这东市水颜坊的胭脂,西市惠女店的轻质棉布,北街全味居的糖炒栗子,南街飞天阁的关公风筝,还不提沿街的各类小玩意儿,小姐一下子买这麽多东西要干嘛?
要不是少爷说了,小姐需要什麽就赶紧置办,她还真不敢离开这麽久呢。她一边排队一边怀念好几年前她和小姐上街买糖葫芦的日子,那个时候小姐笑的比较多,人也更活泼,要不是老爷和夫人走得早,少爷后来又强行囚禁了她,小姐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虽说他们兄妹本不应该但看在少主一片情深的份上,说不定比出嫁的日子要好些呢。想当初自己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但看到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对喜欢的人好,除了不让出庄外,似乎还是挺不错的,慢慢就接受了。虾米看看天,快到晚膳时间了,赶紧买完这件就回去吧。
她捧着一大包东西哼着小调朝山上走,刚远远地看到“莫家庄”的牌匾,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比平时要喧闹得多,而且大家都涌到後门去干什麽?有贼人不成?
她加快脚步,混在众多佣人中朝後门跑去,远远地就看见少主不知在喊什麽,他神情紧张地指挥风卫,隐约还听见“莫儿”两个字,便暗叫声不好,急忙冲进小姐房间,找遍了闺房和中堂也不见她的身影,虾米也不笨,想到今天小姐的所作所为,顿时明白了。这下可好,小姐要是跑了,他们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还好自己出去买东西了不对,小姐早就算计好了,是为了免她性命之忧吗?
展渊快急疯了,想到平日里对她那麽好,只怕心肝都掏出来了,她竟然还是一只养不熟的狼,要不是觉得最万无一失的梁庄出事出得蹊跷,再加上心里一阵烦躁,他还不会这麽早回来。
谁知他扑进莫儿房间时,就不见她踪影,丫鬟虾米也不知去哪了。他找来下人一问,都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就意识到有情况。他紧张地翻弄她的生活物品,发现衣服少了,连带着一些值钱的首饰。
他眼前一黑,顿时气血上冲,差点站不稳。他刚稳住情绪,就看到跟着莫儿的两个风卫前来报告,风卫风无痕和小姐从後门驾着马车正往山下跑。展渊也顾不得责问他们,连忙冲向後门,只远远地望见马车已经化成一个小点。他怒火中烧,飞身骑上侍从牵来的马,一声吆喝,飞驰而出。
拉着马车的马匹速度不快,在一个九十度的拐角被展渊追上了。他催马超过马车,在路中央停下,当看到驾车的果然是风无痕,愤怒之余透出点不甘,莫儿,你当真选了他?
风无痕看到展渊倒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不过还是低估了他,竟然提早让他赶上了。风无痕一甩鞭子,眼里尽是不屑:“怎麽?少主你丧尽天良,做了这样的事,还妄想她能待在你身边?”
“莫儿,你出来!乖乖过来,我就不追究今天的事。”展渊没回答风无痕的话,只希望他的莫儿能顾着往日的情,不要抛弃他才好。
马车里的人影晃了晃,给了展渊一丝希望,却没再有动作。风无痕突然一剑劈来,展渊急时没带武器,匆匆避开,可还是被逼着翻身下马,他也不甘示弱,折了根树枝就开始应付无痕的进攻,可是他很担心车里的妹妹,一个不专心就被无痕追到了山崖的角落,他左右的路都被他精湛的剑术堵死,不得已只好使出全力突出重围。
风无痕等的就是这个,趁他全心应付时,大吼一声:“小姐快走!”车厢里马上闪出一个身影,熟练地赶着马车超过了他们。
展渊在应对的缝隙瞅了一眼,那服饰、侧影、动作,都像极了他的莫儿,而且他深知妹妹从小就不安分,骑马赶车甚至三脚猫的功夫她都会,情急之下,更加不疑有他。
他死死盯着风无痕说道:“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说完,手臂一挥,直向他的面门,无痕赶紧集中精力应付。两人自小师出一门,莫家庄祖上传承下的武功是不能教给外人的,按理说展渊身份特殊,不算是莫家人,不得传习,但老爷对夫人的疼爱连带着对这个拖油瓶也视为己出,让他继承了所有莫氏家学,本就天赋极佳的展渊得到了正统武功密学後,鲜有敌手,无痕能拖他一时半会,可是展渊若动了真格,就不敢保证了。
正当两人酣战,不远处突然传来东西断裂的声音,他们表情一滞,连忙赶到声音发出的地点,可是除了一棵被撞歪的树,什麽都没看见。
他们心里一颤,伸头往山下瞧,只看到马车的顶棚险险地挂在一歪脖子树上,下面的树丛上零星散落着马车上的零件。展渊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这就是莫儿驾的那辆车,他没有多想,俯身几个跳跃,踩着突出的树枝一路向下,寻她去了。
崖上的风无痕擦擦冷汗,少主真是心急则乱啊,不过正好给了他时间布置,他也向下跳,在一块不太明显的石块上停下来,拨开茂密的树叶,果然看到那个和他家小姐很相似的农妇就藏在事前挖好的洞穴中,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轻声安慰了几句。
视线落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风卫上,他道谢道:“兄弟,谢谢了,幸好你接住了,不然真不知怎麽给人家交代。”
那个黑衣男子点点头:“不必谢。倒是你,真要这麽做?少主看上去气得不轻啊,要是抓到你肯定没好果子吃。”
风无痕苦笑道:“自我回来就料到总有一天会这样,但为了恬儿,我不後悔。”
“那只能祝福你了,你们两人以後亡命天涯,对你来说倒也是件乐事。”
一向严肃的俊脸竟出现了可疑的红晕,无痕干咳了两声,打岔道:“你赶紧回去吧,离开太久小心被怀疑。”
那男子冲他一个抱拳,便闪身消失了。接下来,风无痕交代农妇在原地等着,之后借助几棵小树,跳到了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他不知又从哪个角落拖出一个物体,那是一个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身形很像小姐,无痕掏出她的衣服为女尸穿上,又撕得破破烂烂,再把农妇带走的包袱往旁边一扔。
反复检查了几遍,确定没什麽破绽才从里衣拿出个精致的冰蓝陶瓷镯子,依照工匠师傅交代的方法给她戴上,又掰了两下,果然不能摘下来了。他环视四周,展渊和风卫们能找到这里至少要等到天亮了,而到时他们已经走远了。
他拉上农妇返回莫家庄大门,果然小姐在地道里等着他们。三人趁护卫都在外面找人,跳上早准备好的马车,大摇大摆地从前门驶下山。
送走了农妇,他们在一家客栈小歇,虽然後有追兵,但风无痕满脸兴奋,几个月的努力终於见效了,想到恬恬妹妹以後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心里就暖暖的。
不过他的情绪似乎没有感染到身旁沈默许久的女子,她依旧喝着茶,微抖的手指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风无痕察觉到了,他放下她的茶杯,裹紧她发凉的双手,“还在害怕吗?我们到了枣庄就休息一下吧。”
少女不自然地抽出手,捂着肚子道:“我好像真是让虾米买什麽就来什麽,我走的时候应该是忘了拿棉布了。”
无痕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她指的是什麽,眼下她一个女孩家不方便出门,虽然有点不放心,但只能他一个大男人亲自出马了。他临走前交代小二弄一碗黑糖水,便急匆匆地赶往惠女店。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表情沈重地掏出早就写好的信放在桌上,然后悄悄从客栈後面溜走,她绕到马房,牵走了来时的那匹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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