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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餐车
    十点十五,两个人登上开往北京的列车。

    车上,和县里过来的火车完全不同,整洁了许多,车上坐着的人大部分精神面貌也大不相同。

    在这个年代坐长途火车的人要么是拿着介绍信的出差人士,干部,要么就是军人学生,老百姓很少。

    陆捌年,轰轰烈烈的宏伟兵大串联运动已经结束,各地开始“复校闹革命”,开始对宏伟兵进行控制和转化,并由此引发了另一波大潮,就是上山下乡的知青。

    当时学生已经控制不住了,为了让他们的“忠诚和激情”有个发泄的方向,缓解城市里的紧张气氛,同时也是为了解决越来越紧迫的待业问题,给农村增加生产劳动力,陆捌年这会儿他老人家手一挥,千万大军就杀向了农村。

    到陆捌年底,沸腾了三年的宏伟兵运动基本消散,得到了实际的控制。

    这三年时间里在全国范围内,对传统,对文化,对教育,对国家管理,造成了让全世界震惊的巨大破坏,可以用罄竹难书四个字来形容。

    青年团和少先队已经完全处于解散状态,火车一度成为他们的专用免费交通工具,他们纵横四海,他们威震宇内,他们向一切看不过眼的人和物挥起巨拳,一切在他们面前都将化为齑粉。

    现在,他们吹起号角,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广阔的天地到农村去,那里大有作为。

    张清之说“前两年不敢让你出来,那时候火车经常挤不上人,也没有时间,想停就停想走就走的。现在好了。”前两年,火车经常因为车上的人要下去跳忠字舞而无限晚点。

    刘金荣有点儿不明白,不过也没问,点了点头。她的注意力全在张清之身上那个书包里吃的东西是这个年代最能吸引人的东西了,没有之一。

    一声鸣叫,火车开动,这会儿外面已经有些热了,车窗都打开着,随着火车的前进凉风吹进车厢。

    本溪慢慢被火车抛到身后,前面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十一点,列车上的喇叭响起来亲爱的旅客朋友,亲爱的旅客朋友,午餐时间,到了。火车上为您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您可以到餐厅点餐,也可以到列车员处购买盒饭。”

    列车员拿着小本走到车厢里“吃饭啦,有要盒饭的吱一声。三毛五一份啊,把零钱准备好。”

    这会儿是先收钱,后送餐,没有来回推着的餐车。主要是为了计数,然后厨房按数准备。当然,去餐车不存在,可以随便点,只是得有资格。

    张清之推了推昏昏欲睡的刘金荣“吃中午饭啦,咱们是在这吃还是去餐车?”

    军人有些特权,在不拥挤的情况下,可以进入餐车用餐。

    刘金荣想了想,问“咱们走了,坐没了怎么办?”

    张清之笑着说“不会的,个人坐个人的座,谁会来和你抢啊。把东西带好就行了。”那会儿没有后世挤不透的站票,基本上都很宽松。

    两个人起来收拾了一下,拿着东西去餐车。

    边上一个戴眼镜的二十多岁的女人伸手拦住两个人“解放军同志,马上午饭时间,你们要去哪里?”

    张清之说“我们去餐车。”

    那女的脸上表情不太好,不过还是放下了手,默默的看着两个人向餐车走去。

    刘金荣感觉全车厢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拉紧张清之的后襟小声问“怎么啦?怎么都看着我们,她拦咱们干什么?”

    张清之说“要吃午饭了,这是在组织唱革命歌跳中字舞,城里和农村不一样,现在各样的讲究多。没事。”

    刘金荣说“不能,难为咱们吧?”

    张清之说“不能,我是解放军呢。”

    刘金荣扭头去看那个眼镜女,这会儿她已经拿起了红宝书竖在胸前,大声的做着演讲。在这个时代,只要离开农村,这个现像就变得极其平常了,不管是车上,路上,工厂还是学校。

    吃饭前,睡觉前都要唱歌跳舞,以展现自己对党的无限热爱,对他老人家的无限忠诚。

    后来就发展到在公共场合说话必须先背一段语录。不背没人搭理你,不搭理都是轻的。

    这个时代的火车餐车,和车厢里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雪白的桌布,连座椅上都蒙着洁白的布套,餐桌上摆着花瓶插着鲜花,整节车厢清清爽爽的,没有几个人。服务员穿着整齐的制服,面带着和煦的微笑,说话都有一种春风扑面的感觉。

    “您好同志,是要用餐吗?”

    刘金荣咬着嘴唇不敢搭话儿,张清之说“对,吃饭。我们自己有饼,她爱吃,能不能给热一下?”

    服务员看了刘金荣一眼“可以,交给我吧。您还点菜吗?”

    张清之点头说“要,来个肉的,厨师拿手的就行,再炒个素菜,来个汤,汤要大碗。”

    服务员轻轻点点头,接过张清之递过来的油饼“请坐,二位稍等。”

    两个人坐下来,刘金荣小心的摸了摸座套和桌布,小声说“这里真干净,像,像大饭店一样。”

    张清之把书包和东西放到一边“你还去过大饭店?”

    刘金荣点头说“去过呀,我爸那会儿是干部呢,还有枪。他带我和我妈我哥去过,好像过节还是放假的就会去,我爸活着前,俺家条件可好了,好像我爸挣的特别多,养了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呢,还能去百货商场下馆子。”

    “后来,后来我爸也不知道怎么就咳,就死了。然后就搬了家,从那会儿就穷了。有些事我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好像是我二叔不养我们了,把我们攒出来了。”

    “那会儿大哥也不在家,也联系不上。我妈不认字儿,胆子也小,信也写不了,也不知道找谁的,就这么习里糊涂的来了本溪,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又到了法台。”

    张清之说“真不容易,以后慢慢就好了,以后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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