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冰棍生意结束。
虽然别的摊子还有坚持的,刘桂新还是把摊子收了,天气渐冷,家里一堆事儿呢,再说冰棍也卖不动了,一天卖那点儿费着时间不值当。
这个时候还没有雪糕,人们也没有冬天吃冰棍的习惯。
厂子那边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福利大放送,大米白面粉条鸡蛋,各种肉类海鲜开始往家里搬。大白菜大葱萝卜土豆成车成麻袋的弄回来放进仓房。
“我看人家都在仓房里挖了窖,咱们也弄一个吧?要不然土豆萝卜往哪放?就这么放仓房里不得冻啦?”
刘桂新和张清之商量着。
“那就挖一个吧,正好还没上冻。明天我找人回来挖。管饭不?”
“还得管饭哪?那就管吧。”
“那下面是山根,弄不好得是大石头,那么好挖呀?人家来了累够呛你连顿饭也不管能说得过去呀?”
“我不说管了嘛。买几盒好烟,挖完了好好吃一顿,行了不?张皇上。”
“咱可不敢当皇上,在你们面前哪,也就是个挣钱跑腿的命,得把你们伺候的于于卓卓的,要不然哪天一翻脸还有活路啊?”
“哎哟,这委屈的,还挣钱跑腿的命,你挣的钱呢?在哪了?拿我看看。”
“说的像我吃白饭似的,挣钱不都在你兜里吗?还得家里家外的忙活,洗衣做饭啥不得干?你换个别人试试?看还谁家老爷们像我这样?”
“不,你是说认真的呀?委屈了呗?”刘桂新放下手里的针线看向张清之。
“你俩别吵吵。”趴在床上的张兴兵抬头看过来。
“我哪敢,怎么的,还不兴说几句呀?”
“不,姓张的,今天你把话说明白。你给我坐下,说不明白哪也不准去。”
“我去和煤。”
“不用,一会儿我和,你给我说清楚。”
“说啥?”
“你说说什么?把你刚才那话说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人家谁兜里还没有几块钱?我可倒好,寻思找人来挖窖去买包烟,结果一摸兜,空的,比脸还干净。”
刘桂新拿眼睛在张清之身上来回审视:“就这个?”
“啊,”张清之点了点头:“要不还有啥?”
刘桂新低下头拿起针线:“行,明儿个给你身上揣五块钱,花了再补。”
“真的呀?”张清之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不用五块,有两块钱够我压腰了,我平时也不花。”
刘桂新斜了张清之一眼:“德行。和煤去。”
“得嘞,和煤。”张清之哼着小曲儿去了外面。这边弄煤没有在平房方便,窗台太高,要从正门出去绕到前面院子里,把煤和好再用个旧盆子端进来。
湿煤这东西一次也不敢和太多,多了就干了,硬了,敲都敲不动,就得少和多跑。折腾。
……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气温逐渐下降,人们身上的衣服不断加厚。
到了这边以后,刘桂新做衣服的活计也受了影响,原来的老客什么的都找不着了,也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找过去,这东西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心知肚明,找上门去就有点不合适了。也放不下脸。
而几个小的这边每天正常上学放学,日子平静的像块玻璃。
张兴军每天放了学就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去疯,反正不见黑是不回来。
张兴隆性子比较静,不喜欢闹,和同学之间也不太能玩到一起,也就是史德明,朱孟才和凌云王志昌几个走的近点,也不是经常去。
至于杨震东他们现在都不知道住在哪了,想找都找不着。
而且,张兴军和杨震东哥俩打过架,张兴隆心里有点排斥他们。
他们哥俩有点讨嫌,莫名其妙的就会找茬,原来在平房住的时候,要不就往这边扔石头,要不就站在墙上说些挑衅的话。关键是谁也没惹到他呀。
他就是总想拔个横,张兴军又是个脾气急的,于是三天两头就打起来了。
张兴隆不敢打架,怕回家挨揍,也怕把人打伤,不像张兴军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他偏偏会想很多,有时候气来了也想打,石头抓在手里,可是一想到砸上去会流血,他就怎么也砸不下去了。
有一次张兴军在边上大地和下面农村片的李打起来了,两个人撕打着滚在地上,张兴军让张兴隆帮忙,拿石头砸李,张兴隆站在那想了半天也没敢。
李比哥俩大好多,那会儿就是初中生了,个子也高。其实张兴隆挺佩服自己哥哥的,和谁都敢打,还总能打赢,自己就不行。
那次的事儿张兴军好几天都没搭理他。
东北的男孩子,到十来岁的时候,这种讨人嫌的特别多,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想拔个横让别人怕他,莫名其妙的就找茬打一架。
张兴隆也遇到过很多次,像班上的孙旭亮就是那种人,不过张兴隆都躲了,就算他说什么也当没听着,也没回家里说过。何强比孙旭亮强点也不多,一类人。
史德明不讨嫌,但是别人惹着他他就敢上去打。
这学期学校把张兴隆他们年级重新分了班,三个班变成了两个,又进来不少原来三班的同学,就有几个相当讨嫌的,而且讨嫌的还总是抱团,一群一伙的,特别讨厌。
杨久权的嗓子出了问题,哑了,经常发不出声音,班里的排长换成了孙旭亮。
中午,吃过午饭回来,同学们都在满操场的疯玩,张兴隆,杨久权,何强,孙旭亮还有王志昌蹲在教室墙跟上晒太阳说话。
“没钱花了,去弄点钱哪?”杨久权看着操场那边说。
“去哪弄?”何强问。
“弄点铁卖呗,到处都是,一划拉就一堆的。”
“不上学啦?”
“真能卖钱?”
“儿子哄你们,真的。”
“你去不?”“你去不去?”
几个人互相看着互相问,其实都有点想去,张兴隆也想去,这段时间正琢磨着怎么弄些零花钱呢。
偷家里的钱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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