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期末了。
期末考试那天,下了一天的大雪,坐在教室里都看不清对面的老教学楼。
课间的时候女生都躲在教室里趴在窗边看雪景,男生们疯了一样冲上操场在雪里打滚扑腾。
郭家堡。
刘桂新像个雪人一样守在摊子边上,不时的清理一下货摊上的积雪,雪太大了,隔一小会儿摊子上就会落满。
她的双脚早已冻僵,包括手指都已经僵了,给顾客拿个塑料袋半天捻不开袋口。
棉帽子的帽檐,帽翘,口罩的边缘还有睫毛上是凝结的白霜,但是她舍不得离开一会儿去不远的小卖部烤下火:可能是年底了,生意在逐渐变好。
随着这场大雪,气温陡降,西北风也大起来,吹得人站不住脚睁不开眼睛。
郭家堡大十字路口这里正是风口,风从四面八方横扫而来,卷起地面和楼房上的雪屑撒向四周,连崩爆米花的摊子都跑回家去了。他还有煤炉子呢。
小卖部的窗子都关的严严实实,已经被厚厚的霜气凝结成冰,里外不相见。
于嫂和关妹的摊子一早就收拾撤了,回家去了。
只有刘桂新一个人坚持着,她要赚钱。
大街上偶尔走过一个脚步匆匆的人,刘桂新都会期盼的看过去。
跺脚已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是她不敢停下来,让两只早已失去知觉的脚保持着活动状态以免冻伤。她不敢伤,更不敢病。
中午张清之送的饭盒放在带车子的角上,里面的饭菜已经冻成了冰块。中午要暖和一点儿,顾客稍多些,她根本没来得及吃几口,饭菜就已经冷了。
她想喝口热水,但这在这冰天雪地里只能是一种奢求。
她想过回家去,也想过回家暖和一会儿:摊子离家里也就是两百米距离,但是她又舍不得,怕错过买东西的人。
……
考完试就直接放假了,王老师讲了些注意安复习预习之类的话,确定了返校的时间,同学们就一哄而散。
班干部团干部被王老师留下开了个小会,这几天假期他们不能休息,要来学校帮王老师做事:做黑板报,统计学生的考分填通知书什么的。
班长王君平,副班长那俊飞,学委张兴隆,文委高丽君,体委隋绍辉,劳委徐庆。
支部书记董玉刚,组织委员那俊飞,宣传委员张兴隆。
王老师对每个班干部本学期的表现,学习什么的做了一下总结,提了些要求,安排了一下到校时间,大家把班级的桌椅摆放整齐放学回家。
张兴隆去找哥哥没找到,学校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回郭家堡,直接来到妈妈的摊子上。
“妈。”
“放学啦?冷不?”早已冻僵的刘桂新看到小脸鼻子冻的通红的二儿子有点心疼:“也不戴个帽子,帽子呢?”
“今天没戴。”
“那赶紧回家吧,暖和暖和去,把饭盒拎回去。你哥呢?”
“不知道,老师留开会了,开完会我哥班上都没人了。”
“回家看你哥回来没,回来让他找个什么家什给我送点热水来。”
张兴隆拎起饭盒回到家里。
张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在整理他的宝箱,也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哥,妈让你给送点热水去。”
“你不能送啊?”
“妈说让你送。”
“你送吧,我有事儿呢。”
“你有什么事儿?”
“我弄东西呢,去抓鸟,你去不?”
“上山哪?我不去。”
“那你给我妈送水吧,我抓着鸟给你吃。”
张兴隆凑过去看了一下,张兴军正在用八号线做捕鸟夹,用细钢丝缠绕成弹簧的样子增加打击力,张万智坐在床边上看着,偶尔指导一下。
张兴隆对这些个没有一点儿兴趣,放下书包把饭盒送到厨房,点燃液化气灶,把茶壶装满水坐上烧,然后去找装水的家什。
85年这会儿国内已经有了保温杯,都是红泥烧制的内胆那种,不过并不普及,太贵了,老百姓用不起,都是领导干部在使用,或者当成会议纪念、礼品什么的。
张兴隆家里能装开水保温的只有暖壶,保温杯他只在史德明和毛叔家里见过。
家里有打点滴用的盐水瓶子,平时晚上睡觉的时候装上开水放在被窝里暖脚。
还有两个热水袋。但喝水的只有军用水壶。平时在家里喝水都是用碗的,也有搪瓷缸子。
张兴隆想了想,去拿了个小点的热水袋,等水开了把热水袋灌满,完了把军用水壶也装满开水,把热水袋找东西包了拿着出门往市场跑。
“你哥回来没?”刘桂新接过滚烫的热水袋捧在手里,感觉身都暖了起来。
“回来了,做夹子呢,说要去抓鸟。”
“你考试考的怎么样今天?”
“还行。”
“有作业没?”
“没有,放假了,十一号返校。老师让我还得去学校,班干部都去。”
张兴兵背着书包和毛军一起跑过来:“妈,我和毛军去王志龙家玩儿。”“婶儿。”
“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吃饭,这么冷别往外头跑,就在屋里玩儿。”
“啊。”张兴兵扔下书包和毛军一起又跑了
张兴隆看着跑远的弟弟有点羡慕,小弟正式上学家里就不卖冰棍了,他天天放学都能和同学一起玩儿,小伙伴特别多。
刘桂新捧着热水袋暖了一会儿,又喝了点热水,身体暖过来不少,看了看时间,马上白班工人就要下班了,就止住了回家换双鞋的念头。
卖水果和蔬菜她不敢交给孩子,必竟小,称称怕称不准,亏了或者给少了都不好。买菜的都是选矿厂工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弄不愉快了传的很快。
“二儿,放假了,明天起早跟妈去进货行不?”
“那我去学校怎么办?”
“回来再去呗,也不是上课,老师不能说你。王老师说了要求你们几点到校了吗?”
张兴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就说让去。”
“那就回来再去,回来上去也才九点多,赶趟儿。”
“嗯。”张兴隆点点头:“还还做解放车斗里呀?”
“不,太冷了,咱们做一早通勤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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