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许知缓缓扭头,他缩在被子里,好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他对吴政何说:“老师,我怕有一天我忘记了回家的路。”
吴政何沉默下来,千言万语都成了一声叹息。
焉许知累了,吴政何让他好好休息,焉许知说好。
新闻人是没有休息的,廖莉和赵峰汇报完在医院的事后又去把拍摄好的视频看了一遍,选出了几段能用的备选。赵峰打算做一个专题报道,故事人物就是那位十七岁骨肉瘤患者余栎。他对廖莉说:“这个男孩可能会是我们国内第一位合法接受安乐死的病人。”
廖莉便又去规划了一份余栎的报道,做完这些后已经快十一点。廖莉整理了一下桌面,侧头看向窗外,对面写字楼还灯火通明。
她走到赵峰身边低声问:“赵老师,那明天的采访我和谁一起?你来吗?”
赵峰笑了笑,还未说话,便见边上趴着冬眠的狗熊缓缓苏醒,支着下巴,半眯着眼道:“怎么,不想和我一块?”
梁立野回来后就跟死了一样,生无可恋趴睡着。廖莉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竟然还趴在这里。听他这么问,便急急忙忙摆手,尴尬笑道:“没有啊,梁老师这么专业,我怎么可能不会想和你一起采访呢?”
梁立野呵笑她口是心非,赵峰在旁苦笑着解围,“立野,你就别欺负她了,小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梁立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背过身去,缩成了一团怨念。
廖莉松了一口气,提起包和赵峰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溜。
等小姑娘走了后,梁立野慢吞吞回过头,赵峰望着他,无奈道:“你干嘛那么吓唬她。”
“我不太喜欢她。”
赵峰笑了,“我知道,你除了焉医生,谁都不喜欢。”
“别和我提他。”梁立野皱眉,别扭地转过头。
赵峰哑然,沉默了两秒后问:“医院里发生了什么?这次真的生气了?”
“你这什么口气,难道现在法律还不允许alpha生Omega气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峰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就想说,焉医生一直以来都挺惯着你的,你那点臭脾气谁受得了,所以现在……别那么早就放弃……”
梁立野侧过头,他的眉峰微微上挑,鼻梁挺拔眼窝深邃,眼睛是内双,耷拉着眼尾,平素不说话就是一派懒散跋扈的臭脸表情,现在这张脸丧上更丧。他垂下眼,抿了抿纤薄的唇,低声道:“我知道,他就是在气我,我这个时候要是放手,就是中他计了,别看他平时不说话,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心里活络着贼着呢。”
而且,梁立野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他放手了,那就永远都会失去焉许知。
赵峰连连点头,说:“是啊,所以你就脸皮厚点,你就把他的话反着听,他骂你就当他在说爱你,他让你离开,你就当他是求你留下,反正就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梁立野抱着头,蜷缩着要哭了,“这alpha当着也太没尊严了。”
赵峰嗤笑,“你一个alpha还想在自己的Omega面前有尊严?”
梁立野抬起头来,红着眼问:“妈的,难道男性Omega也有更年期吗?”
“哈哈,那你去问问你的焉医生啊。”
“问?我敢问他吗?他今天都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了。”梁立野握紧拳头,怨愤嘀咕着:“无关紧要,去他的无关紧要。”
“别去想这些了,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喝酒?”赵峰站了起来,拍拍梁立野的肩膀。
“借酒消愁吗?”梁立野自问自答,“哎,也是,我现在也只能借酒消愁了。”
赵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酒馆就在新闻社楼旁边,是他们常去的。梁立野酒量不太好,可又总是喜欢喝一点。以前他和赵峰晚上小酌,喝醉了赵峰就给焉许知打电话,让焉医生来把他家alpha接回去。
赵峰到现在都还记得,焉许知那时候看梁立野的目光,明明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可在面对着梁立野时便成了春天。他那个时候就想,这两个人一定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幸福的吧。
他一个人孤家寡人惯了,还真的很羡慕梁立野的生活,可如今梁立野这后院着火且越烧越旺的架势,还真让他有些担心了。
到了酒馆,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墙壁上的电影海报十年如一日挂在那里,海报边上是来过这边的顾客照片和愿望。梁立野坐的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他和焉许知的合照,是十年前的,他们刚刚结婚,请了几个朋友来这边喝酒。
所有人都在祝福,酒馆老板还在店里挂了丰富,祝着他们百年好合。
照片里梁立野两手抱着焉许知的肩膀,凑过去用力亲着焉许知的脸。焉许知漂亮的脸被他亲的皱在一起,皱着眉无奈地笑着。
照片上还有用金色马赛克笔写下的一行字:焉许知和梁立野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梁立野灌了一口酒,眯着眼找到了那张照片,看了半晌,伸手把照片狠狠扯了下来。
赵峰见他如此,愣了愣,连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梁立野捏着照片,一副要把这一张薄薄的纸片捏碎的架势,可万般的怒火和无奈在面对着焉许知那张脸时,就如烈火扎进了冷雪,顷刻之间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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