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穆尔公爵,有件事儿得麻烦你帮忙。”周岐径直走到仿佛突然间失去全身力气瘫软在椅子上的冒牌公爵夫人面前,他单膝跪地,轻手轻脚地将背后的女人放平在地上,“能否请你把埃米洛德眼睛里那两颗属于你的东西取出来?”
“你,你们居然偷拿我的裙子……”公爵勃然大怒,他一震宽袖站起身,阴冷的目光如吐着信子的毒蛇,高举双臂负隅顽抗,“虔诚的信徒们啊,耶稣与我命令你们,献上你们宝贵的血与肉,英灵……唔?唔唔唔!”
谁也不知道徐迟是什么时候摸到公爵身后,并在关键时候果断出手,捆人封口一气呵成的。
“兄弟好身手。”周岐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直起腰。
面对夸赞,徐迟不为所动。
“游戏规则是什么?”
他居高临下,脚跟重而缓地碾着公爵的手指,神情倨傲且冷漠。十指连心,公爵惨叫不已。那一秒,很多人都不敢直视他罗刹鬼般的俊秀面孔。
“让我来猜猜。”
徐迟俯身直视公爵的眼睛,但他并非在与公爵说话。他的对象是其背后的操作者。
“我们一步步找到真相。搞清楚了内穆尔的杀人方式,行凶动机,以及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可我们还在这里。我们试图取下宝石终止血契,但遭到埃米洛德的拒绝,被人形模特围剿追杀。接下来,唯一的途径只剩下处决公爵,只有公爵死了,才能平息埃米洛德的怒火……”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周岐从旁插嘴。
徐迟投以询问的眼神。
周岐耸肩:“当时我拿刀撬那两颗宝石,埃米洛德拿这句话警告我。”
“这样啊……”徐迟沉吟,扯了扯嘴角,“看来公爵先生,我们该给您换身衣服了。”
公爵疯狂摇头。
众人七手八脚,给受制于人的内穆尔换上了埃米洛德的蓬裙。
整个过程中,公爵像条案板上的胖头鱼般剧烈挣扎。
“接下来呢?”周岐摊手,“触发死亡得满足违背公爵意愿这一条件。”
“问题、问题是,怎么能让公爵自己违背自己说的话?”姜聿还在气喘吁吁地与任思缈搏斗,他以一个可笑的姿势骑在任思缈身上,膝盖按住那两条不听主人使唤的手臂。
“这很简单,自相矛盾就好。”徐迟拔出公爵嘴里的布条,凑近了,以平铺直叙的语气提问时淡漠的眼珠子里没有光,“内穆尔,还记得你的女儿珍妮吗?”
那一瞬间,公爵的挣扎停止了。
“看来记得啊。”徐迟眯起眼睛,“那么,你爱她吗?”
公爵几乎想也没想,直着眼睛嘲讽:“上帝啊,谁来拯救这个愚蠢的傻子?”
“哦,你是说你不爱她吗?”徐迟轻声诱哄。
“当然不!我亲手把匕首捅进了她那颗聒噪的心脏,因为那个该死的小贱人胆敢……”
一句话未尽,公爵倏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他那身黑纱蓬裙里,无数根细针齐齐发动,将那具衰老的身体瞬间戳成了筛子。鲜血疯狂地汩汩涌出,在他脚下汇聚成粘稠的血河。
“不……不可能……珍……”
噗通一声,公爵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倒在了血泊中。
与此同时,埃米洛德眼睛里的宝石失去了神秘的光彩,颓败地跌落眼眶。
无论是血契,还是诅咒,一刹那烟消云散。
任思缈也安静下来,姜聿趴在她身上喘气,蓬裙里躲着的小女孩还在咯咯笑着。
教堂外,重重迷雾消散不见,阳光透过彩色玫瑰窗倾泻下来,在阴暗的地面上投射出斑斓光影。
“死了?”有人讷讷出声,“结,结束了?”
没等人们从胜利的眩晕中缓过神来,一道强光闪过,耶稣受难像的正上方,赫然出现一把旋转着的巨剑。异象骤现,不知祸福,众人惊吓退散。
一时间,方圆十米只剩下徐迟四人。
“达摩克利斯之剑?”
徐迟屏住呼吸,低声呢喃。
“什么剑?”
周岐捕捉到他微弱的声气。
像是从梦中惊醒,徐迟猛地看向声源。他脸色微僵,很快回过神来,淡淡道:“没什么,达摩克利斯之剑,著名的双刃剑,代表权力与代价并存。”
“见过。”周岐不动声色,“很小的时候。”
徐迟没接话,垂下眼睑,收敛起所有情绪。
周岐的目光则钉死在他脸上,探究意味浓烈,就像嗅到猎物踪迹的秃鹫,在低空盘旋着不肯轻易离去。
他没看错。周岐确定,那把悬剑出现时,徐迟浓黑的眸子里,某种炽热滚烫的情绪冲破冷淡的囚笼猝然爆发,令人联想到平静火山下的岩浆,狂热的宗教信徒,或者恶魔铁骑背后的誓死追随者。
这可不太妙。周岐缓而慢地落下眼睫,挪开逼视的目光。
你是谁都可以,但如果跟那个传说中的兵团扯上关系……。
徐迟感到周围气温陡然下降,他扭头,周岐正转身往耶稣受难像走去。他想喊住人,但那一刻,他奇异地从那道板直如钢的背影里察觉出疏离与抗拒——他总能敏感地发现一些常人发现不了的小细节,这不是天赋异禀,任何被长期疏远与戒备的人都能后天习得这种感知能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