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黯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拎起兽皮袄子,双腿一荡下了床。
岛上的石屋全都建在斜坡上,刚好矫正了岛上原本倾斜的地形,所以在屋内能实现如履平地。然而一出门,脚上若不使劲,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好在当地土著给的鞋子底部安装了防滑木钉,一定程度上能省些力气。
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座高高的石台,石台上正在进行吊诡的祭祀仪式。
只见两名壮年男子踩着简朴粗犷的鼓点登上高台,他们的肩上扛着一公一母两只羊。两只羊被捆住前后腿,相对放在色彩艳丽的软垫上。头戴骨盔身着神服的萨满左手持鼓,右手拿槌,围着两只瑟瑟发抖的羊击鼓、跳跃、吟唱,节奏缓慢,音调深沉。忽然,鼓点变得密集,壮年男子的其中一个拔出腰间匕首,割破公羊的喉咙,羊睁着蓄满泪水的眼睛嘶叫哀鸣,鲜血汩汩流出,他将羊高高举起。另一名男子则脱光上衣趴在地上,脖子里套上绳索,将头埋进母羊的肚子下,举着濒死公羊的男子将新鲜温热的羊血洒满他的全身。
现场满是血腥味,令人感到恶心与不适。
仪式结束后,幸存的母羊被送回羊群,男子用剪刀剪开脖子上的绳索,再去河里用冰冷刺骨的河水洗去身上的血迹。
村里有两个萨满,一文一武,文萨满老休斯正在台下比手划脚地与徐迟对话。
周岐走过去,徐迟与平时一样,抱着双臂朝他轻轻颔首。
老休斯又比划了两句,摇摇头,回屋准备早饭。
擦肩而过时,周岐看到老休斯那只没瞎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你们沟通起来已经没有障碍了?”周岐的目光滑过徐迟青白的嘴唇,有意打趣,“昨晚抱着我,睡得还好吗?”
徐迟则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语言并不是万能钥匙,有时候肢体与神态,能传达出更准确的信息。”
“所以你得到什么信息了?”
“这是一种生产前的祈福仪式。”徐迟尖削的下巴指了指那个浑身淋满腥膻羊血的男人,“仪式的整个过程和降生的过程是平行的:通过产道,满身是血,剪断脐带,之后用水清洗干净。他家的女人不日将临盆。”
周岐回想一遍仪式,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挠挠头感慨:“搞得还挺隆重。”
“因为他们子嗣的存活率极其低。”徐迟举目远眺,“老休斯说,这座岛因为倾斜,分成迥然不同的两部分,翘起面和倾斜面。翘起面生活着一种十分可怕的怪物,它们会循着新生儿的气味赶来,抢走并吃掉刚刚出生的婴儿。”
“怪物?”
“嗯。根据休斯的描述,这种怪物类虫,会飞,会喷射强腐蚀性毒液,长期占据这座岛的食物链顶端。”
闻言,周岐沉默了近半分钟,低低骂了句娘。
“所以这个异形虫就是我们在这一关要对付的东西?”
“应该是。”徐迟面色严峻,“但我们还有更加紧迫的任务。”
周岐感到头疼:“大清早的,你就不能给我带来些好消息?”
徐迟露出苍白的微笑:“你可以选择不听。”
“不听能成功活下来吗?”
“看运气。”
“我向来运气不好。你还是说吧。”
“你闻见了没?空气中海水的咸味变浓了。”
周岐耸动鼻尖。
“海平面正在以每天五米的速度上升。很快,倾斜面就将整个被海水淹没。”徐迟拢了拢衣领,转动后脚跟往回走,“我们要在十天内,驱逐异形虫,占领翘起面。”
第27章 异形飞蛾
周岐挨家挨户,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所有通关者。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
“异形虫?那是什么东西?”
冷湫吃着岛上特有的一种地衣,加点黄油、盐和醋,凉拌,味道有点怪,她吐着舌头:“个头有多大?”
“能吃人的虫子的话……”任思缈发散思维,张开双臂,“这么大?”
“那也太大了。”
“不,可能还要再大一点。”
“这么大还不够大?”
“要变异肯定都尽可能往大了变啊。”
“再大,没点本事也白搭。”
哦,多么糟糕的对话。
周岐听得嘴角抽搐:“等见到不就知道了?”
冷湫惊慌摇头,手直哆嗦:“不瞒你说,我怕虫,尤其是那种长了很多脚的虫。”
“放心,会飞的虫应该长不了那么多脚。”徐迟宽慰。
“真的吗徐叔?”
“真的。”
徐迟说真的,那就肯定是真的,即使假的也都成了真的。
冷湫勉强放下心来,继续吃起黏糊糊的地衣。
错不了,徐迟对冷湫确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耐心。
周岐待了一会儿,觉得憋得慌,撩开门帘走出去,对着晨雾呼出胸中郁结的浊气。冷空气同时钻入鼻腔,使人清醒。他拍拍脸,眯眼仰起头,阳光从峡谷一线天的缝隙里漏下,积雪缓慢融化。
有人踩着嘎吱作响地冰雪匆匆赶来,神色紧张,与蹲在门口的老休斯说了两句话后又小跑着离开。老休斯掸掸裤脚上的冰碴子,站起身,走进屋后的小仓库。
任思缈正与冷湫讨论着软体虫与多节虫哪个更恶心,徐迟双腿交叠立在墙角,抱着双臂不知在沉思什么。仿佛有所感应,他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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