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们先顶着,你快把手链送去给那个很厉害的年轻人。”
“哎呀别愣着了,眼看着人快撑不住了!”
任思缈呆若木鸡,被许多双手推着搡着,往前护送。
她四肢冰凉,脑袋空白,心口却是热的,有种令人落泪的满涨的情绪充盈在胸膛。
她终于来到徐迟面前。
一动不动的徐迟看起来安静乖巧,湿透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周岐正躬身抱着他,过于锋利的五官隐在幽暗中。
“我把手链抢回来了。”她游近就,颤声轻唤,“周岐……”
周岐像是被人从噩梦中唤醒,猛地打了个激灵,他仓皇抬眼,眼中盛满了黑色的哀伤。
“周岐?”
周岐转动沉重的眼珠。
任思缈别开眼,不忍去看。
“我醒得太迟了。”半晌,她听见周岐哑声道,“我把手链给他,可他已经不会呼吸。”
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任思缈的泪水夺眶而出,攥着手链的手无言垂落。
距离天亮还有最后一小时。
牧师死了,但牧师定下的规则还在运行。
天亮前,所有单身者会变成泡沫。
崩溃的海底城陷入大乱斗,阴霾笼罩,海怪横行,到处都是厮杀声,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战。
周岐说他要去杀死凯蒂。
姜聿劝他别再招惹强敌,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周岐说他要把徐迟自己的手链抢回来。
姜聿问他抢回来又怎样?
“当然是交换信物完成匹配。”
“可徐迟已经……跟他交换了手链也无济于事,你还算单身,天一亮就会死。”
周岐垂下眼:“嗯。”
姜聿望进周岐平静的眼里,确定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也确定对他而言他失去了什么,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
第一缕曙光穿透沉沉海水的时候,周岐郑重地与徐迟交换手链。沦陷的城,跨越生死的新人,浴血的婚礼。
隔水薄膜褪去,窒息感扼住咽喉,他闭上眼,吻上徐迟失却温度的唇。
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
第92章 有些人活在阳间。
一道微弱暗淡的光束从窗户射入,给整齐排列的玻璃器皿、镀镍器皿和瓷器镀上清冷的光圈。四下安静和谐且忙碌。实验人员穿着无菌工作服,手上戴着死尸般苍白的橡胶手套,或伏案在显微镜旁,或轻轻摇晃着盛着红色液体的试管。灯光凝滞而死气沉沉,他们像是一个个尽忠职守的幽灵。
打开一扇绝缘门,把刚贴上号码标签的试管放进冷藏室,再把门关上。
范斯的手臂被冷气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他是个实习生,欧洲人种,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和大且浑圆的鼻子,经过层层严密的筛选,他以出色的专业技能进入这个平均薪资是普通人小半辈子全部积蓄的科研公司。
他的同事兼实验室主任,一位娇小的女士,正在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长长的导管将目的基因导入宿主细胞,经过把不同来源的DNA分子在体外进行特异切割,重新连接,组装成一个新的杂合DNA分子等一系列复杂步骤后,这是基因克隆的最后一步。
主任的手很稳,完成后,她轻舒一口气,放下导管,抱起今日份的营养液,愉快地摘下口罩。
按照惯例,范斯知道她将前往走廊尽头的神秘房间。
今天她那位高大的专职助理不在。
范斯悄无声息地靠近主任,以便她在用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搜寻合适搭档时,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同样高大健壮的体格。
“范斯,你跟我来。”
果然,女人冲他点头。
范斯立刻放下手中器材,顺从地跟上。
*
“海德利安疗养院的人都安插好了吗?”
下午,远远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的酒吧显得空旷寂寥,男人的肩膀很宽,坐在旋转高凳上时就像一座端着的山。
“是的。”他身边笔直站定的青年目不斜视,“是一位履历清白十分可靠的卧底,曾多次执行潜伏任务,每次都圆满完成。”
“咕嘟。”
男人仰脖往喉咙里倒进一整杯浓烈威士忌,玻璃杯底磕在黑色暗纹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三个月了,有什么发现吗?”
男人嚣张的断眉蛰伏在耷拉的眼皮上方,主人摄入过多的酒精使它提不起劲。
“暂时没有。”
但青年仍然不敢直视那张坚毅的面庞,传闻殿下喝酒易怒,他这会儿大气儿也不敢出。
没有得到允许,他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站到脚后跟发麻,小腿一阵阵抽筋,男人像是才发现他居然还在,转头朝他招招手:“怎么?你也想来一杯?”
青年瞳孔一震,忙不迭离开。
*
“待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也别问,最好一点声音也别发出,好吗?”主任按亮密码锁前,特地小声嘱咐。
范斯做了个ok的手势。
嗡的一声,那扇神秘的金属门终于敞开一条明亮的缝隙。
范斯的目光从口罩上方迫不及待地射进去。
房间很大,放置着各类仪器和一张床。
床上躺着苍白的男人。
过长的碎发遮住眉眼,泛青的下颌有着凌厉优美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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