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意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咳的声音听上去颇为让人担心。曲海遥哭笑不得,赶忙先去把猪脚放下,却又不敢用还湿着的双手去扶容意。容意还在边笑边咳,但看上去精神更好了,他乐不可支地一边自己顺着胸口一边去吧台给自己倒水,然后喝着水对曲海遥使了个眼色,自己施施然上了楼,宽松的衣服在楼梯拐角处给曲海遥留了个衣角。
曲海遥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神,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萨摩耶一样猛地甩了甩脑袋之后重新回到了水槽旁边。刚才容意的发言让曲海遥恨不得把手里的猪脚再扒层皮,但想到容意那带着调侃的态度,曲海遥又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嫌弃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能操控别人的情绪?曲海遥一边用力刷着猪脚一边愤愤地想,从最初认识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曲海遥每每都不由自主地恨不得用显微镜去观察容意的一举一动,让那些眼神表情动作在自己心里被放到无限大。更诡异的是曲海遥从来不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件困扰的事,被逗笑也好、气急败坏也好、哭笑不得也好,都慢慢让他觉得越来越愉快。
似乎并不是最初相识的时候曲海遥能够预计到的自己和容意之间的发展模式,但他甘之若饴。
第一次正式自己上阵做菜的曲海遥花了不少时间才做出了一道腐乳煨猪脚、一道豆豉蒸凤爪,他煮了米饭,还翻腾出小年刚刚带过来的一些蔬菜水果拌了个蔬果沙拉,做好之后曲海遥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厨神附体,连忙趁着饭菜正热的时候上楼叫容意吃饭。
楼上静悄悄的,宽大厚重的卧室门并没有关严,曲海遥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容意整个人陷在宽大的床和松软的被子里,睡得正沉。
曲海遥不由得凑近了,屏住了呼吸。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容意这样没有防备、没有任何气质和韵味修饰的样子,这个好像永远都在周身裹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气场、看到的都是他演绎的角色而非他本身的男人,脸上带着蓬松的倦意睡得沉沉的,睫毛铺盖在睑裂周围,像是给这双永远深邃而带有韵味的眼睛遮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面纱。
曲海遥静静地看着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有一次林琦跟他说起容意大概是受刚出道的时候刘家仁那件事的影响,无论在哪儿、什么场合下警惕性都很高,从来不碰没有经过检查的食物饮品,从来不上陌生人的车,从来不在没有自己工作人员在场的时候睡觉。而现在,曲海遥冒冒失失地跑到容意家里来,自说自话地非要给他做一顿味道其实也不怎么样的饭菜,还闯进了容意的卧室,看着他睡觉时毫不设防的样子。
突然而至的思绪让曲海遥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他无法控制地去想,对于容意来说,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心跳声砰砰砰砰,或许是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这样的心跳已经足够响亮,刚才还沉沉睡着的男人突然加深了呼吸,睁开了被睫毛蒙着的双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容意先是一愣神,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他揉着眼睛,向曲海遥展示了一个慵懒而甜蜜的笑容,唇角勾勒出的弧度是动人心魄的数值。
就像是将要渴死的人头上突然降临的倾盆大雨,就像是悬崖上将要坠下的人腰间突然系上的锁链,曲海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然后蓦地落进了一汪浓郁而甜蜜的沼泽中,再也挣脱不出来,再也不愿意出来。所有感官都消失了,一瞬间除了想要亲吻的冲动之外,曲海遥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不知道该拿这突然降临的冲动怎么办才好,直到容意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饭做好了吗?”
“做、做好了……”曲海遥结结巴巴地回答。容意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视线转向床头的钟:“等你一顿饭等得我都睡两觉了。”
曲海遥手足无措地站直了身体,褪去了冲动的大脑这时又被害怕被看穿的焦虑和羞耻感爬得满满的。一只线条好看、坚实有力的脚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朝着曲海遥腿弯处轻踢了一脚:“傻了吗?挡着我换衣服了。”
曲海遥像是挨烫了一样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逃出了容意的卧室,一路跌跌撞撞跑下了楼,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才安抚下自己狂跳着的心脏,一回头向楼梯看过去,打着哈欠的容意已经懒懒散散地下了楼。
曲海遥连忙立正站好,像是接受首长检阅的仪仗兵一样站得直挺挺的。
“你……”容意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他就径自洗手开吃了。曲海遥总算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心情忐忑地抓起了筷子。之前刚出锅的时候曲海遥就已经尝过了,并且深深感受到了果然还是不能对初体验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盘子里卖相合格的菜品吃起来充其量也只是不难吃的程度,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容意先拿了一只凤爪啃了起来。
容意吃东西很有意思。并不斯文,速度也不慢,但总能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细细品味的感觉。啃完凤爪之后他紧接着又拿了一块猪脚,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直吃得两只细长的手都油乎乎的。
“还不错,”他终于发表了评判,“炸凤爪的油温还能再热一点,猪脚里冰糖多了腐乳少了,其它都挺好。”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猪脚不止这一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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