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助理的管小军感受得到的,作为男朋友的容意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一开始以为曲海遥是累了,在这个阶段的拍摄里,曲海遥的场次比容意的要多,有些拍得不太顺的戏要反反复复NG,还有些戏容意不太有把握用哪种方式诠释比较好,就干脆让演员拍几种不同的方式出来,后期剪辑的时候视情况来决定使用哪一种表演方式。
但往深了一想,曲海遥其实并不是因为辛苦就会消沉的人,更何况剧组里还有个上上下下什么都要忙的容意导演。虽然作为演员拍摄的戏份容意比曲海遥少,但总体来说容意的工作比曲海遥的要辛苦多了。下了戏也没一刻闲的,这件事处理完了还有下一桩,好像事情永远做不完。在容意忙得晕头转向的情况下,如果是平常的曲海遥,一定会想方设法跑过来给容意分忧解难,至少也会缠着要他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觉。
可现在的曲海遥,似乎就连容意也不是很亲近了。虽然和容意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显得很黏人,但俩人不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时时想着容意,而是时常处于一种发呆的状态中。容意本来想跟曲海遥聊聊的,但一方面他一直很难抽出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曲海遥可能是处在角色之中,或者说他正在适应这种和隋谈共生的状态。
这样那样的原因和顾虑,让容意没有和曲海遥好好地聊一次,而拍摄进度也一天一夜地不断在往前推进。他们现在已经非常适应了戴着动态捕捉装置去拍摄,最初的不习惯让他们的面部表情显得不太自然,而现在这种不自然已经消失殆尽。
容意曾经让动态捕捉技术的视效团队做了一小段拍摄画面给他们看,出来的效果相当惊艳。看着画面上那个大眼睛少年,曲海遥立刻想起自己中学的时候因为打球跟别的班男生打架时的样子。
那阴沉的表情,满眼的怒意……不,画面上的隋谈比少年时的曲海遥阴沉危险得多,至少曲海遥自己印象里,他的儿时一直挺幸福满足的,像隋谈这样的心境,他小时候从来没有经历过。
他想儿时的自己可能比起隋谈,更加接近师小楂一些,至少小时候的他并不阴沉,而是有些傻里傻气的。师小楂在隋谈破天荒地跟他说起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之后,只是有半天的时间显得不太自在,之后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傻里傻气的样子。
还不是完全恢复成和以前一样,而是似乎和以前相比更加微妙了一些。
“男人和男人……睡觉……这种事,我们这儿从没有过……只有外面有吗?”
在那不太自在的半天里,师小楂曾经这样主动问起过隋谈。隋谈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这儿人这么少,又是乡下,都想着传宗接代,没有这种事也正常。”
师小楂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那外面……这种事很多吗?”
“都是偷偷摸摸的,谁知道究竟有多少。反正有,究竟有多少,说不清。”
师小楂没再问什么了,隋谈却不平静了起来。同性恋的事情当然有,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能了解多少?不过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也就只能骗骗师小楂这样的乡下孩子。
但即使如此,这种闻所未闻的事对于师小楂来说,也依然是隋谈向他打开的“新世界”的一部分。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的确喜欢隋谈,在那之后隋谈明显感觉到师小楂不但没有因为当初的害怕而排斥自己,反倒更加亲近了。
他会在隋谈说话的时候认真地盯着他看,会在意隋谈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花草、喜欢什么天气什么云朵,有时候中午他们在山坡上晒着太阳,隋谈会在这时闭着眼睛睡着,醒来的时候往往会看到师小楂正撑着身子盯着他看,甚至还会试探着用指尖轻轻触碰着隋谈的脸。见到他醒来,师小楂会露出傻气的笑容,然后把水壶递给他。
像是一只好奇的、丝毫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的小动物。隋谈每每看到师小楂那单纯不设防的傻样,心里都会升出一股焦躁,尤其是师小楂试探着触碰自己的时候,隋谈总觉得自己是被冒犯了、被挑衅了——明明自己曾经危险又暧昧地向师小楂释放出信号,为什么他不仅视而不见,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挨了上来?难道师小楂就这么笃定自己会停在半途中,不会真的对他做些什么吗?
其实师小楂根本没想过什么冒犯、什么挑衅,他不觉得隋谈对自己做的事是什么危险的信号,也从来没想过隋谈会对他做些什么。以前只听说过男女情事的师小楂从小身边也没几个亲近的女娃娃,这头一回听说了男人和男人的事,又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和他亲近的同龄男孩,孩子般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试探着伸出手,去触碰这种他以前从未触碰过的东西。
禁忌。人天性被禁忌所吸引。
而这点对于隋谈来说也是一样。在师小楂第一万次触碰着他的皮肤的时候——师小楂已经不光是用指尖轻触了,那只又热又软的小手轻轻捏着隋谈的耳朵,像是在确认这东西是什么触感一样——隋谈突然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
他一把抓住了师小楂的手,将师小楂拉到了一个和他极近的距离上,近到连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
“好玩吗?”隋谈低声问。师小楂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有瞳孔里映着满是隋谈逼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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