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都见状益加为害怕,急忙问道:“阮姑娘,你这是怎么啦?可发生了什么事?”那知阮玥只是摇头不语,眼光依然定定望着前面的草丛堆,身子更为颤抖得厉害。丰子都禁不住随着她眼光所向瞧去,一看之下由不得瞬间头发上指,目眦尽裂,一股无名怒火破臆冲腔而起。
但见眼前蒿草堆里横陈着一具少女尸首,玉体裸露,无丝缕片布遮盖,全身到处尤甚胸脯腹下更具伤痕累累,双臂双腿外拗曲弯得厉害,细看之下竟是寸寸折断,自当为生前曾经遭受过一番惨绝人寰的蹂躏。她嘴角边流出的血迹此刻犹末完全干透,一对眼睛只睁得大大的,无助地遥视着天下苍苍,想必至死那一刻都是没有能够瞑目。
丰子都想象那少女所受之苦痛,经历之恐怖,只是郁怒难抑,仰天长啸一声,猛然抡起右拳就狠狠地向身旁的一株大树树身击去。但听得“砰”的一下巨响,木叶碎枝刹那四处迸溅,那株半抱来粗的树身竟是拦腰应声断开,上半截“哗啦啦”倒撞飞出,远远摔在山边,声势极为惊人。
阮玥看到丰子都右拳因为捶击树身而致鲜血迸流,知道他内力虽然浑厚,无坚不摧,可拳头毕竟为那血肉之躯,非钢铁之实,如此猛打之下自身焉能没有受到破损?黯然摇了摇头,心中悲苦,两行泪珠便垂脸滴下,慌忙自怀里掏出药膏来轻轻地敷在丰子都拳头伤口处。
丰子都又是仰天长啸数声,啸声潮水般远远涌传开去,只惊动密林里无数的飞禽猛兽,顿时林中簌簌吼吼诸杂乱响,此起彼伏。丰子都转过眼来望着阮玥许久,脸色悲苦,虎目含泪,哽咽着说道:“阮姑娘,我的手可不痛,然而心里此刻却是很痛,很痛,痛得很。”
阮玥亦自为哀叹悲息,沉默得良久,望着丰子都幽幽说道:“大哥,我知道,我都知道。”眼泪又是无声地沿着面颊一串串流下来。
丰子都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自己那唯一小妹妹的身影,倘若没有那一次的匪祸贼患,她该当也有眼前这惨死少女那么大了。然而奇怪的是,无论自己怎样去念想思索,却总是记不起她的容貌,依稀只记得她笑声是如此的天真清脆,就有如银铃一般。丰子都既是愤怒又是悲怆,咬牙切齿道:“那采花贼恁为可恶恨极,我们当要亲手捉住拿来千刀万剐。阮姑娘,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要为这位姑娘的惨遭讨回一个公道。”
阮玥听言抬起泪眼又再望两下丰子都,点点头,说道:“是啊,便该当这样。这些禽兽不如的渣滓,确实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彰公义。”说着解下背后的包袱,从中取出一袭衣衫,走过去轻轻地覆盖在那少女的尸身上,见她双眼兀自圆睁不瞑,遂伸手来缓缓为其合拢上眼皮。
丰子都忽地长长一声叹息,自己终归有所明白,话虽是如此一说,然而天地茫茫,却要到哪里去寻究那个采花贼?抬头四顾,但见月色下漫漫山野,疾风压草,只是十分空旷寥寂。丰子都不由又想起自己年幼时的惨痛遭遇,此刻益觉腔臆更为堵得慌,痛得苦,说不出的滋味都齐地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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