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劲急,嘶叫声阵阵卷过坡垇,打着转直掠上树梢尾。丰子都瞧着蒿草堆里的那具少女尸体,心情只为十分复杂,悲痛、哀伤、激愤、恼恨等等皆而有之。过得许久,他转念想道人终归已死,岂可再容暴尸于天底下?眼前当务之急须要入土为安,好给死者留下最后的一丝尊严。丰子都于是循着夜色在草丛旁边搬开块块石头,不顾手上伤痛,用手挖个深坑,埋葬了那少女的尸首。
阮玥在一旁默默来相帮,堆土为坟。夜风飘忽,月沉西山,不时两人安葬那少女完毕。昏暗中阮玥见到丰子都一双手因为挖坑而致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心痛不已,又是取出药膏来细细为之涂抹一遍,才于丰子都身侧坐落。望着坟茔,她忽然长长叹息一声,轻轻说道:“只不知道这位姐姐到底是哪里人氏,姓什么叫什么,却是可悲可怜。”
旁边丰子都一听,甚觉奇怪,问道:“阮姑娘,怎么啦?”阮玥转过头来瞧一眼丰子都,顿得一顿,接着轻轻又道:“没什么。唉,我只是在想,倘若我们知道这位姐姐的籍贯姓名,我们两人自可为她竖个灵碑,她亦才不致如现今这般客死他乡,飘飘荡荡,终归魂游无主。”
丰子都闻言猛然间一顿愣怔,抬眼望着跟前新堆的坟茔,久久只为无语。过得好大一会儿,丰子都突地站起身来,仰天悲叹,摇头道:“乱世江湖,人人危殆,现今姑且要自顾,尚为来不及,正所谓是朝不保夕,可哪里还有人能够顾虑得上这些所谓的孤魂野鬼,到底来姓什么叫什么?”转念想及自己屡次死里逃生,倘若当时便就死了,只怕也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自己姓些什么叫些什么,更遑论有人会为自己埋尸立灵碑。自伤自怜之际,丰子都不禁心头隐隐是一阵阵的作痛。
阮玥自小随从师父白尼神尼游历江湖,确实沿途所见到所遇到的诸多生死杀戮,死者最后莫不都是就地草草裹尸埋葬,作那异乡飘魂。皆因个个刀刃上乞讨生活,形格势禁,彼时果真为顾虑不及太多世俗的东西。闻言阮玥随着亦站起身,也是一阵长吁短叹,遂依照当地的风俗,四处去寻些圆形小石块来堆放在那少女坟茔的顶上面。
两人毫无来由地于这半山腰中撞见此等奸杀惨事,却连凶手到底是谁尚未得且知,虽则说乱世之下恶魔乱舞,人人自危,然而天理昭昭,循环不息,岂容来让凶徒有所逍遥法外?丰子都和阮玥两个人均为愤愤不已,感慨万千,暗暗只把主意拿定,纵使前去荆棘遍布,凶险无穷,自己两人都须务必找到那采花贼出来惩奸罚恶,给逝者讨还一个公道,彰显正义。
然则天地茫茫,此际更却要去哪里才能找出那个暴戾恣睢丧心病狂的采花贼?这须为无啻于大海捞针。丰子都和阮玥两人互相视望一眼,从对方眼中均是瞧出心里茫无头绪。两个人神情寡落,暗暗摇头叹息,遂再无心情去煨烤那白兔肉来吃,月光下从山间胡乱采摘些野果匆匆充饥,便黯然寻路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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