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飞扬
一匹马,身长足有一丈。它的毛色纯黑如墨,没有一丝杂色,犹如一匹上好的锦缎;它的四蹄健硕均匀,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仿佛擂动军鼓的四把鼓锤;它的眼睛神俊明朗,没有一丝颓色,就像南海蚌妖对月吞吐的极品黑珠……
此刻,军鼓没有擂响,那四只健硕的马蹄亦没有翻飞,而是微微勾起,紧紧贴在了马腹两侧。
即便如此,它前行的速度依然很快……风在它的身后,云在它的脚下……
因为,它有一双翅膀。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翅膀。根根黑色的羽毛梳理的十分整齐,一排排紧贴着健硕的血肉,仿佛由乌山黑玉雕刻而成。它的翼展很大,怕是足有两丈。两只十分健壮的黑色翅膀承载着马的身躯,在云中不时击打,姿态极为优雅,风与流云便到了它的身后。
这种马叫做飞马,传闻体内流淌着上古神兽白泽的血液。即便经过千万年的洗礼,那丝血脉或许已经极淡,甚至已经完全消失,但飞马在如今的东土大地,依然是一种十分有名的妖兽。
它的名声一部分是因为沾了祖光,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它的用途。
飞马虽是妖兽,但品阶不高,如果血脉之力不醒,甚至连妖丹都无法凝结,但它的身体健壮,生两翼而能飞,再加上性情温和,鲜有伤人,因而常被人驯养以充当坐骑。
当然,豢养一匹飞马的成本极高,普通人家很难承受得起,只有一些底蕴雄厚的大势力,才有能力豢养,以待飞行之用。
长乐侯府称霸一府之地,这种在普通人看来极为奢侈的飞马,在长乐侯眼中,尚还算作平常。
四条粗壮的大绳拖着一辆大辇,另一头皆系在四匹黑色飞马的脖颈间,马飞辇行,穿云破雾,在天际之上由北而南急速划过。
大辇的后面是一架由两匹飞马拖着的小上一号的飞辇,再后面则是数十匹单飞的飞马,马背上皆端坐着一名身形魁梧衣衫紧身的大汉。
这一行人自然是云客长乐侯等人。
云客机缘巧合以乐小木为媒介,看到了东皇陛下千年前所留下的一道灵力虚影,借梦境之力被告知此次皇陵开启的‘钥匙’在南海某个岛屿。
或被长乐侯所逼迫,或者有自己的打算,他与长乐侯相协向南……
东土大地面积极广,此次南去不知遥遥多少万里的路程,众人离开御昌郡乐陵府已经接近半月的时间,飞马飞行迅速,此次南去的目的又不是观光赏玩,所以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兼程,如今早已经离开御昌郡地界,来到了八郡中的太平郡。
长乐侯南去之心甚急,但飞马体力有限,所以一行人每天也是有行有歇。
今日晨时出发,一行人马持续行了几个时辰,长乐侯料算飞马之力又该歇上一歇了,命令落下云层,暂作歇息。
凡俗有天赋有机缘,若能够悟得灵字歌诀的某个灵字,或许便能够通经脉开灵窍,瞬间化身为修行者。但是修行一道,‘天赋’二字极为重要,想要悟灵字开灵窍,便是第一步便是十分艰难,无数年来不知多少心怀修行希冀的年轻人被这一道关隘阻住前路,黯然而归,能够真的从灵字歌诀有所感悟有所获得,并最终有所成就的人,实在是万中无一。
当然,如今不管东土还是西土,甚至茫茫海上十万岛屿,人类的足迹早已经遍布海内海外,基数何等浩大,修行者的数量以此而论,也早已经多的数不清楚。修行一道在于修自身悟天道,但‘天道’两字何其遥远,多少人穷尽一生之力也很难看到一丝真意,很多人虽在修行界,但毕竟是个人,如何能够真正脱离俗世,因而,修行界与俗世……其实并没有绝对清晰的界限。
东土化作八郡之后更是如此。即便在最遥远荒僻的古村,出现那么一两个修行者,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长乐侯一行人并没有刻意的隐藏形迹。
然而,就好像得到藏宝图而去寻宝之人一样,没有哪个憨货会大喊大叫肆意宣扬,以免引来更多的竞争者一般心理,虽没有刻意隐瞒形迹,但长乐侯早已下令,任何人行事都不可张扬,否则军法处置……
众人此次落脚的地方是一座矮山之上的一处庙宇。庙已经破败多年,莫说香客,便是身披袈衣的僧侣也已经看不到半个,几尊佛像肆意的歪倒在地上,佛手仍然掐做拈花指,佛口依然咧开露出神秘微笑,但犄角旮旯处早已经爬满了蛛网,破落的有些可怜……
长乐侯从大辇走下,走进庙中看了看,正合心意,吩咐众人在庙中休息……自有侍卫伺候那些飞马饮食……
云客与乐心姐弟从那架小辇走下,也来到庙中。
云客浑身毫无一丝灵力,乐心姐弟也文文弱弱加上病病殃殃,似乎丝毫不通修行……
三人没有灵力护体,不能抵挡天马飞行的罡风侵袭,所以一行人中,除了长乐侯以侯爷之尊乘坐大辇,三个年轻人反倒有小辇乘坐。
云客看了一眼卧在地上的一尊佛像,似乎对佛像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意十分感兴趣,走过去仔细观看,伸出手在佛像脸上摩挲片刻,口中啧啧称奇,片刻后才背靠佛像坐下,闭目休息……长乐侯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动作,以为他只是少年心性,转头不再理会……
乐小木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乐心对弟弟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几日以来形影不离,她搀扶乐小木走到云客一旁,温言问候几声,得到安心的回答,方才坐了下来。
云客与乐心二人,自由被限制,虽然长乐候对他们言语行为间还算客气,但二人深知,那不过是因为长乐侯还有用他们之处,暂时虚情假意而已。两个人自天水镇外邂逅,被无端带到长乐侯府,其实早已经是一根绳上面的蚂蚱。他们同病相怜,又同辇而行,彼此自然生出许多亲近。
一路上,除非有事情,两个人丝毫不与长乐侯以及侯府的侍卫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只是彼此偶尔交谈一番。
云客与乐心坐的较近,两个人正聊着些什么,一道身影踱步过来,在距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盘膝坐下。
乐心瞥了来人一眼,当即转过头,眉宇间已经染上一丝淡淡的厌恶神色。云客向那人看去,只见侯府的‘小侯爷’尚玉正一脸痴呆的看着乐心。
自那日看到乐心的倾世容颜,一抹倩影便留在了尚玉心间。身为小侯爷,长乐侯无暇管他时,尚玉也曾与一帮狐朋狗友频频流连烟花柳巷,兴起时偶尔做上一两件强抢民女之事也说不准,但自看到乐心,小侯爷只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简直白活。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有机会,他一定化身辛勤的‘小蜜蜂’,径自往乐心身边蹭,若不是他老子与他同吃同行,或许小侯爷早已经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即便如此,尚玉不敢明目张胆调戏,但每每找到机会,他总会做出一些下流调戏的语言动作,乐心数次经历,对这少年的厌恶简直已近无法忍受。
此刻,乐心感受着尚玉射过来的热辣辣的眼神,几度想要站起臭骂他一顿,但想起云客偷偷告诉她的逃跑计划,秀眉皱了几皱,强自忍耐下来,只当做没有看见。
所幸,长乐侯此刻就在庙中,尚玉对别人跋扈惯了,但对自己的老子却怕的紧,倒也不敢上前调戏。
又过片刻,长乐侯估摸飞马吃过精料、饮过清水,马力已经歇足,吩咐一声出发,当先往外走去。
乐心扶起弟弟,仍然装作没有看到尚玉的眼神,向庙门外走去……
尚玉看到父亲出得庙门,心中一阵窃喜,又看到乐心走去,眼神盯着女子窈窕的身姿,停在女子腰腹以下部位,眼神似乎已经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素衣……一抹邪异在他的嘴边勾起。
他脚步微动,身形悄无声息的贴了上去,在贴近乐心身子的瞬间,一只咸猪手向着乐心后腰以下的部位摸去……
虽然平日里跋扈纨绔,但尚玉修行天赋颇高,长乐侯近些日子又盯他极严,强自逼迫他修行灵字歌诀,虽然他自己不情不愿,但根基扎实,又有名师指导,如今修为已经颇高。
他的身手用之不正,形色轻佻猥琐,但这几下的动作角度却拿捏极为到位。乐心背向于他,尚玉又意在偷袭,女子虽觉得有些异样,但没有多想,也没有回头,那只咸猪手眼看就要落在乐心娇俏的臀部……
尚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阴笑。
“啪”一声!
咦!怎么有些不对!
尚玉低头看去,只见落手处确实是一人的屁股,但那衣衫的颜色怎么变了。他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张脸。
云客侧身回眸,含羞带怯,对着尚玉微微一笑……一张年轻但已经充满阳刚味道的脸上似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小侯爷浑身一激灵,只觉得喉咙似有万千只蠕虫爬动,胃部绞痛,愤怒的瞪了一眼云客,‘嗷嚎’一声窜了出去。
云客揉了揉装的有些僵硬的脸,低声咕哝一句“恶心死你!”
乐心听到身后异响,早就回过头,先看到尚玉满脸怪异的窜了出去,又恰好看到云客脸上表情收去的一丝余味,浑然摸不着头脑,秀眉皱起,眼神送去询问之意。
云客抿嘴一笑,微微摇头,并未言语……
数日后,这座山中大雨,一位进山打柴的樵夫进庙躲雨。雨停后,他起身要行,突然觉得触手处有什么东西,摸索出一片绣满金线的布料。看那布料的成色,应该能换取不少钱,樵夫大喜,取布而去,浑没有留意那布上精细的花纹、属于长乐侯府独有的标志,以及上面隐隐的几个字……
再数日,以太原府为,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在本已炸锅的东土大地,再一次投了一颗重磅炸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