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千年赌约
    “老夫修道两千三百一十七载，从十三岁时得见第一个灵字，便开始走上修行一道……当年我将要得瞻圣迹之时，曾坐于幽谷生死渊底那方黑白玄玉石之上闭关静悟，静坐七七四十九天终有所得，参破那点玄机，成就无上圣境……那一年，我不过三十五岁……”
    云客听到这个数字，不由撇了撇嘴。
    羽化柔却眸中闪现惊色，柔声呢喃道“修行者寿元远远长于普通人，境界愈高寿元便越长，能够在三百年内成就圣迹的修行者，都是绝对的天才，而三十五年……自然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云客听罢，这才惊异的点了点头。
    白玉老人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云客，继续道“那时，坐于玉石另一面，几乎与我同时参破一点玄机而得见圣字的，还有一人。他，便是我的孪生哥哥——黑玉老人。我与哥哥两人从小要好，吃住、修行俱在一起，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而我们两人的资质、毅力、机缘竟也不差毫厘，在修行一途竟能够保持一直齐头并进……
    在那一刻之前，我们要好的宛如一个人……
    然而，从我们一齐发现那块集天地两端灵气于一体的黑白玄玉石之后，一切就都变了……黑白玄玉乃是天地间的无上神物，其清如涤，其沉如水，坐于其上修行，当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玉石的白玉面吸纳的乃是天地之间的盈盈万物生灵之气，我坐于其上参修，最先看到的便是充斥于天地间的那些浓翠的勃勃生机与光明；黑玉面吸纳的乃是幽冥府邸的死灵幽冥之气，所以哥哥最先看到的便是幽冥九府亘古长存的死气沉沉与黑暗。
    于是，我俩一同迈过那道门槛，但所修的方向，却已完全背道而驰……
    草木生灵起于土中深埋黑暗中的那颗种子，历经艰辛终见天日；茧中新蛹撕裂自己吐丝缠造的旧茧，历经万难终化飞蝶；天道如斯，见微知著……于是，我知道了我的道在哪里。
    那一刻，我入圣，参生息光明之道……
    草木一秋，赏过夏花，终归尘土；万物生灵，走过一场，终归九冥，天道无情，知著见微……于是，他也找到了他的道……
    那一刻，他入圣。修九冥黑暗之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因而，我们开始产生争执……
    ……
    岁月悠悠，不见流转。千载修行，难逃天人。黑白对立，终究各不相容。在其后两千多年的修行生涯中，为了证明各自的道是正确的，而对方的道是错误的，我俩选择舍弃一切，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只为证明对方的错误。
    我们曾以文论经，也曾以武证道，但无数次的争执，竟没有分出一局输赢，而千百次的争执，千百次的平局，又实在甚是无趣……于是，从某一天开始，我们便极为默契的喜欢上了一种极为简单的比斗方式——打赌……
    我们曾赌草木生死，曾赌人事兴衰……每日必约三赌，一延续便是千年……
    千年时光，各人有输有赢，然而道未走近，反而越离越远……
    说来也是可笑，我俩虽争执一生，但走到最后，竟共同选择散道，而散道的时机与地点，竟也再次宿命般的重合……
    散道前的一瞬，他找到我，说与我再续最后一个赌约……”
    ……
    羽化柔行完一个周天，体内已不再那般难受。正好在此刻停下休息，不由再次把目光投了过来。
    云客表情严肃，听得正出神。
    白玉老人继续道“他说，‘既然一切纠葛皆起于那方黑白玄玉石，不如我们就把最后的赌约仍定在它的身上……让一切起于黑白，仍归于黑白吧！
    于是，我们把那块黑白玄玉石一分两半……
    ……
    黑与白，其实本是天地间最大的道。一切善与恶、正与邪、好与坏……皆是这两种极端对立面的变化，更是世间许多东西存在的常态。我追求极生之道，黑玉追求极死之道，其实本就未脱离黑白的范畴……
    我手中执着白玉玄石来到大雪山，在雪丛中寻到一只雪中异兽。为了那最后的赌约，我以圣境功力将那玉石打入了小兽体内。那小兽本来便是天地间至纯至洁的异种，体内被打入白玉石之后，更是会以天地间的万物生灵之气为养身之本，所以世间再也找不到比它更洁净的生灵……
    黑玉执着黑玄玉石下达九冥幽府，从那里找到了另外一种异兽，以黑玉石入其身，以九冥之气腐其魂，于是，世间最为污邪的异兽也诞生了…
    我与黑玉两人之间的赌注，就此达成
    我要以自己的道，化尽他所选中的那只异兽体内的邪污，让它由黑转白；而黑玉要做的，则是将我选中的那只雪兽玷污，让它的身与魂皆由白变黑；谁能最终成功，谁便是这最后一个赌约的胜利者！”
    云客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在这世间竟会有脾气如此古怪之人，而且还是俩。
    他咂砸嘴巴，又听白玉老人继续道。
    “只是，我俩在散道时定下这一赌约，虽能够将自身修为度入两只异兽体内让它们慢慢转变，但最终的结果，我们却再也看不到了，所以，我们便需要一个实施者与见证人……
    当年夏皇遭劫，将自己的传承封入皇陵，在东土留下许多暗棋。我与黑玉俱是懒人，懒得挑选散道埋身之处，便索性直接借他的宝地用用了。所以我们在此留下魂灵，夏皇圣迹松动之时，便是我们的魂灵醒来之日。机缘巧合，我醒来看到的那个人，便是恰好在此刻来到此处的你！”说着老人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指，指向云客。
    ……
    听完了白玉老人的讲述，云客只觉得这件间事情好生复杂。他思虑片刻，试探着问道“这个见证人，我是不是一定得当？”
    白玉老人颔首。
    “如果不当……？”云客继续试探问道。
    白玉老人微笑。“那么你将再也走不出这里！”
    云客大骇，心想难道天底下还有求人办事不成便杀人灭口的道理？
    羽化柔在旁边淡淡道“老前辈的意思自不是杀人，只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座山谷应该是他的圣域，没有他的允许，我们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云客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先前的对话，抱怨道“这虽然不是一件坏事，但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终究让人有些不舒服，还有，这与我拜师又有何关系？”
    白玉老人呵呵一笑，看着似乎不知得了多大便宜却兴致乏然的云客，道“我倒不是故意难为小友，只是老夫散道前留下这处圣域，便曾立下一个规矩，来到这里的人，必须自己走出去。小友去留我自不会强求，只是我方才便已说过，如今的我只是一缕残灵，即便应允小友离开，也是有心无力了，只能按照当年生前的意志行事。”
    云客看了一眼谷中成百上千株盛开的紫荆，虽然它们开的很美丽，但想到以后将永远被困在这里，心中也不由有些烦恼。
    “那前辈也一定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吧？”
    “自然！”白玉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狡狯。“传承我的道法，学习我的灵字，替我驱尽小黑体内污浊，助我赌约获胜，你，自然可以离开！”
    云客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何况自己一开始便头脑发热答应了人家，哪里还能反悔？于是再次跪伏于地，向白玉老人一缕残灵行了拜师之礼。
    只是，那姿势与表情，多少显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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