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袭杀
    张氏裁衣坊后面是一座宅院，院落并不是那种夸张至极的大，但前后也有三排房屋，将一座宅子围成了三座雅致的庭院。
    这里是张家的祖宅，现今的主人正是张氏裁衣坊的大小姐张素月。
    张家老爷半年前去世，张素月也并无兄弟姐妹，所以她自然成了这座宅院中唯一的主人。
    只是此刻，身为院落主人的张家大小姐站在一把竹椅旁，姿态端庄但眉眼却低垂，一点儿大小姐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这是一间温雅的房间，房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以及那把竹椅。
    那张桌子上摆着一只盘子，盘子分成四格，里面分别盛着花生瓜仁儿等四样干货。一只全身雪白身长尺余的小兽蹲坐在桌上，两只前爪像人手一般不停从那盘子中拿起花生瓜仁等物塞在嘴中。那张嘴已经被塞得极满，但它仍不停将盘中食物‘运送’到自己嘴中，大有‘不满吾口终不止’活生生要把自己撑死的架势。
    竹椅中坐的是一个少年。正是换上一身新衣的云客。
    在裁衣坊前堂时，张素月有事相求长跪不起，云客无奈，又想到自己来到这夏皇城中确实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便跟着女子来到这里。
    此刻他看着静立一旁端庄温顺的女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素月在裁衣坊时可以说是被云客救了性命，于那刹那间，她也感受到了来自云客体内的那股灵力是多么的纯粹浑厚，所以她才突然生出请云客相助的想法。
    听到云客相问，她略一怔忪，突然又跪到地上，道“不敢相瞒公子，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公子的帮助！”
    云客看着伏在脚底的女子，心想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跟谁学的，你那股端庄大气的气场丢到哪里去了？
    于是他挑了挑眉，无奈道“你起来吧，我们好好说话！”
    张素月与云客虽然只是初次接触，但言谈举止间已经略微对云客的脾性有所判断，知道这个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并不是那种喜欢高高在上的人，于是稍一迟疑，站起身来。
    地上打扫的很干净，衣服自也不会沾上什么灰尘。张素月轻轻掸了掸裙裾，似要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拂走，又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抬眼看了一眼云客，轻轻问道“公子觉得我这个大小姐做的如何？”
    云客诧异的看了一眼女子，一时间并没有听懂女子这句话指向何处，稍一沉吟才想到什么，道“虽然我和姑娘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从你管教伙计以及伙计对你言听计从的反应来看，想来这个大小姐做的还挺成功！”
    “成功？”张素月惨然一笑，缓缓摇了摇头道“公子说笑了！”
    她轻叹一口气，沉吟半晌，突然间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抬头直视云客，毅然道“既然已经将公子请到府上，我便不再拐弯抹角！有一件事，公子且听我慢慢道来！”
    云客肃然，缓缓点了点头。
    “我名叫张素月，是张氏裁衣坊现如今的东家，裁衣坊在这夏皇城一隅立足，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四代。几尽百年的时间中，我张家几代人呕心沥血、精益求精，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给了这家裁衣坊。后才有了如今的名气和信誉，才凭借着裁衣卖衣这门手艺在这座古都中立足至今……只是，我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接手裁衣坊的！”
    说到这里，女子眼眸突然泛出泪花。“我父亲身体硬朗，本来可以至少再当三十年的家……只是半年前，他却……他却突然暴毙，将这裁衣坊以及坊中数十人的生计留给了我……”
    云客心想难道你想让我帮你支撑家族生意？但立马将这个荒诞的想法否决，他略一沉吟，想到问题的关键，问道“你说你父亲突然暴毙？”
    “不错！”张素月轻拭眼泪，咬牙道“父亲死的突然，不是死于患病，也不是死于意外……他，他是被人害死的！”
    云客没有出声，直直看着面露愤恨之色的女子，便是桌上吃的正欢的雪灵兽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子此刻的情绪波动，正大口咀嚼的嘴巴登时停住。
    “而害死父亲的仇家，如今，我已经调查出了他的身份！”张素月看着窗外，缓缓道。
    云客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报仇？”
    在云客看来，他和张素月素昧平生，只是出于偶然到她家的店里买衣服才机缘巧合出手救了女子一次，如果张素月有什么事情真的需要自己相助，或许只有这一件了。
    然而，张素月转过身看着云客，却缓缓摇了摇头“替父报仇，手刃仇人，自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我求公子的事情，只是帮我将那大仇人的羽翼铲除而已。”
    云客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明了，但他斟酌一番，却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为难。
    自小跟随老酒鬼流浪，云客的性情多多少少受到老头儿的影响。若是路遇不平之事，他自不介意顺手相帮，但对于张家与其仇家的恩怨，他不能仅凭张素月一面之词便信誓旦旦的作出保证，更何况，他来这夏皇城，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办。
    “咳咳！”云客清了清嗓子，道“姑娘的事，按理说我可以帮你，但一来你与仇家之间的恩怨我一个外人无权随意干涉，二来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所以……”
    云客歉然的看着张素月。
    “他果然不肯答应！”张素月眉眼低垂，一张俏脸写满失望之色，心中暗自哀叹。“或者是我太天真了，一个非亲非故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帮我！”
    然而，好不容易遇到一名修士，且与之接触能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妄人，她如何肯轻易放弃。张素月暗自咬了咬牙，‘扑通’又跪在地上，决然道“为父报仇，如此大事，自不敢让公子徒自出力，只要……只要公子答应，素月……素月愿意做任何事情报答公子！”
    张素月将头埋在地上，一头乌发流淌而下，铺满三尺地板。从她深埋的头颈间，一句微微颤抖的声音幽幽传出“只要公子答应，张家所有的财产公子都可以拿走，便是素月……便是素月，也敢以身相许！”
    张素月伏在地上，声音小到就像蚊虫的嗡鸣。饶是如此，说完这句话，她那张没有人能看到的脸也已经羞红一片……
    她的心里写满委屈，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张家有钱，凭借钱财她不是没有机会雇到一些修行者。但在这夏皇城中，只要他们一听到对方是周府旁支，便是有意相帮者也会黯然退去。夏皇城中人尽皆知，如今的夏皇城，是周家的。
    得罪了周家，在这夏皇城便很难立足。
    所以偶然遇到云客，看出对方是一个外来者，且他身具一身灵力，她才将少年当成了救命稻草。
    女子伏地不起，狂跳的心脏慢慢平稳，云客依然没有回应，素月感觉自己的心陷入一个黑洞，一寸一毫的向着极深处不停沉去……
    突然间，就在张素月自嘲一笑，以为云客拒绝了自己时，一道黑影扑在她的身上，将她一把抱起，向着一旁滚去……
    “啊！”张素月一声大叫，瞬间懵住。在开始的一瞬，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腾起在了空中。她的脑海一阵嗡鸣，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云客抱在了怀中。
    她的泪水“哗”的从眸中涌出，心想原来云客竟是这种人！
    “公子，我是说事成之后素月愿以身相许，但绝不是……”她喊了一半，便突然停住，眼神落在前面，将下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就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木质的地板上有一道三尺长的剑痕，嗤嗤往外冒着黑烟，剑痕周围的地板不停腐蚀，已渐渐形成一道深约寸许的深坑。
    张素月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抚了抚狂跳的胸口。“原来，他是在救我，而不是……”想到这里，女子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满脸热辣，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云客轻轻将张素月放在一边，自没有时间细想这姑娘为何一惊一乍的。他的眼睛全神贯注看向面前的一个黑衣人，一眨不眨，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就在云客身前几尺处，一名全身黑衣的老者提剑而立。老者的身材很矮小，或许只到云客腰间，他浑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却很强，而且充满了一种莫名的阴毒意味，云客看着这老者，感觉便宛如看着一条毒蛇一般危险。
    无论身形，还是灵力中那种特有的腐蚀阴寒气息，都使得云客想到了在裁衣坊前堂时被自己震飞的那名中年侏儒。
    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云客审视老者，那老者也在审视云客。方才他全力偷袭一剑，云客不仅自己避了过去，便是张素月都被他救起，这种身法速度，即便是敌人，老者都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但此刻不是赞叹的时候，他奉命而来，外带着替自己徒弟报仇的目的，自不能空手而回。
    老者长剑一抖，合身向着云客扑去。
    那把剑在他的手中，宛如有生命一般，“嘶嘶”作响，化作一条毒蛇，将云客全身各处要害都笼罩在剑光之中。
    云客目视剑光，感受着剑光锋锐之外的那种腐蚀意味，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展动身法在剑光中跃动，仿佛一条泥鳅般从剑光围成的圈中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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