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那一阵细雨
周府之事莫名而起,也有了个莫名的结局,是与非,对与错,云客作为外人,自不好去界定。
为了历练自己,他本来打算就此离去的,但为了借助周氏宗府的力量在这夏皇城找到乐心姐弟,便又多住了几天。
这几天中,周府上下一片忙乱。
周满金闭关足有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周长海与周满途两人勾结断刃城,准备了想来绝不止一天两天,所以周家主将两人关押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整个宗府的纪律家风。周长海周满途两人的亲信,甚至平日里与他们走动亲近的某些管事、侍卫头领等在宗府身居要职之人,都受到了极为严苛的审讯。旦有参与其中者或知晓此事而没有向周氏姐弟通报的,都受到了极为严厉的惩罚。
周蝶衣和周轩衣这姐弟二人作为未来周氏宗府的掌舵人,在周家主惩治了周长海周满途两人算得上是自断左右双臂之后,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在整顿家风的繁琐事务中忙得不可开交,很少出现在云客暂时居住的这座小院。
所以身居环境优雅,吃住皆有人伺候的小院中,云客难得的享受了几天大户人家才有的豪奢生活。
衣食无忧,环境幽静,寻找乐心姐弟一事由周蝶衣吩咐众多侍卫在整座城中替云客代办,难得清闲下来的少年只能把光阴用在了修行一事上。
自从暂时放弃修行黑玄灵字,将那些黑色的灵力压制在每道灵窍的最深处,而只修白玄灵字后,他体内的灵力又有了缓慢的增长,虽然这个速度的确慢到可怜,但至少,还是增长的……
每一名修行者的实力,都由两方面决定。一者是境界,境界越高,实力自然更强。但除此之外,即便某些修行者境界相同,但他们的真实实力,也有可能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这个差距,便是因为功法……
云客的灵力增长速度很慢,但他的衍正天行道却有着极大的提升空间。便是到现在为止只修到的第一重境界‘万物冲灵’,他也还远远没有达到纯熟的地步。
衍正天行道是白玄老人最为自得的一套功法,第一重境界不以攻击强大著称,但变化轻灵繁复间,自有其独到的地方。
云客这些天中,便以这第一重境界为基础,反复练习着剑法。
从第一式到第一千一百二十五式,每一式都暗含无数玄妙精巧的变化,以白玄灵力为基础施展而开,经过几日夜以继日的修习,云客已颇能将精髓中的‘生动飘逸’几字展现而出。
他严重缺乏与人战斗的经验,但来到夏皇城这些日子中,倒也大大小小与人斗了好几场。除了名叫山巅的老头儿与那中年人自己将一身灵力‘赠与’云客,使得他的灵力明显增长外,其他几次战斗都没有提升他的灵力。但是从每一次战斗中磨炼自己的剑法,‘万物冲灵’这重剑诀的熟稔程度,倒是有了明显的提升。
静下来的这些天中,他主要来修习的,自然还是这套剑诀……
某一日,天空突降一场大雨,好大一场雨。
云客端坐在房中,听着窗外的雨打枝叶声,盘膝凝神正在思考剑诀中几个紧要的地方。
对万物冲灵一千一百二十五式所有剑招,他都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便是闭着眼睛毫不思忖,他也能将任何一式随意使出。
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追求的境界。
因为他刺出每一剑,都太过刻意。
只要刻意,便需思考,只要思考,便需时间。哪怕这思考的时间只有一瞬,也会影响到不同剑式间的衔接……
衔接哪怕有一丝的不畅,出剑时的身法都难以做到真正的轻灵飘逸……
为了找到衔接流畅的方法,他已保持盘膝姿势坐了两个时辰,但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便是一丝头绪也没有。
一抹烦躁涌上心头,云客缓缓睁开了眼睛。
雨仍没有停下的意思,豆大的雨点将几株幼嫩的花草打的七零八落,早已失了阳光底下的青翠英姿。
“锵”一声长剑出鞘,云客整个身子已跃入雨中。
雨落如矢,剑光如盾。他展开剑法,已在雨中舞起。
一滴雨滴从空中落下,尚有半寸便已落到云客肩头,但一把剑凭空而出,已出现在它的必经之路。
“叮咚!”那滴雨落在剑上,然后被弹起,向另一个方向跌去。
“叮咚叮咚,叮叮咚咚!”无数雨滴从天而降,都被云客一柄长剑震开,化作更小的水滴,向着四面八方散落而去……
天空雨落如注,雨下剑光之中舞了许久的少年,却片衣不湿……
两道身影静悄悄来到小院,不发一言的看着雨中肆意挥洒的身影,眸中齐齐放出异彩……
一道清风从院子东边吹到西边,再从南边吹到北边,将骤雨吹的微斜,将雨点打成一片美妙的节奏……
吹了好久,那阵清风想来终于是倦了,离了雨中,来到檐下!
云客侧头看了一眼肩头,一滴水珠在那里微微摇动,他身上其它地方,却是干净如前,便是半滴雨水也没有沾上。
久久盯着那里,他的眸中已是一片惊异。
凭他如今正常的剑法境界,是绝对做不到雨中舞剑而水不沾身的。方才那一刻,他到底进入了一种怎样的境界?
云客浓眉紧皱,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他才将眼睛重新睁开。温润的眼眸一片清明,在这片刻间,他便已经想明白……
他练剑法,先前用的乃是一个‘记’字,记这一剑如何刺出,记那一剑如何躲避,因为记得刻意,所以剑舞的便也刻意……想要真正从那种刻意中走出,原来还要做到一个‘忘’字。
方才心浮气躁,为平气息,他兴之所至舞剑到了雨中。不思如何舞剑,不思如何动身,什么都已不记得,不知不觉间,他竟已进入了这个‘忘’字的境界之中。先前阻遏,忽的一往无前……
原来如此,云客面带笑意,转身走入房中。
“恭喜云公子剑法又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周蝶衣一身洁白的裙衣,将雪白的皮肤衬托的愈发明丽,这番不激动不烦躁的说出一句话,颇为温婉动听,很难让人将她与那个“雷霆嗓子功”的女汉子联想到一起。
看着身前俏丽的周蝶衣以及她身后的张素月,云客神情一怔。方才舞剑太古投入,竟完全不知两位丽人何时到来。于是,他微微一笑表示歉意。
“周大小姐日理万机,今日如何有空来到这里?”云客问道。
他问的随意,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想到周蝶衣脸色突然一沉,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云客皱眉追问道。
“两件事,一件很糟,另一件更糟!你想先听哪一个?”周蝶衣性情所致,与寻常意义上的大家闺秀浑不着边,虽然与云客还算不上太熟,但已是毫不掩饰的暴露出了真实性情。她伸出两根如玉的手指在云客眼前晃了晃,咬着牙齿恶狠狠问道。
云客一怔,道。“更糟的吧!”
周蝶衣甩了甩皓腕,眉目带着惋惜神色,道“你让我帮忙找的那两个人,已经有讯息了!”
云客托周氏帮忙寻找乐心姐弟,如果将他们找到,不应该是一件糟糕的事,所以他不发一言的看着周蝶衣,知道一定还有下文。
果然,周蝶衣瞥了一眼云客,便接着道“但说来也巧,我们在找他们,另外有人竟也在找他们。凑巧的是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被撵出周府的秦湘那个混蛋!你要找的这对姐弟,无巧不巧,便落入他们的手中了!”
云客浓眉皱起,心想这怎么可能。于是问道“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要为难乐心姑娘?”
周蝶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想到方才对方所说的话,云客转而问道“那那件很糟的事呢?”
周蝶衣一咬银牙,恶狠狠道“父亲顾念着昔年的情谊,便轻易放了秦湘那个混蛋,当时让他答应解除与我的婚约,他也确实亲口答应了的。可没想到这家伙回去便改了口,今日突然托人送来一封书函,说要么让我嫁给他,要么摆下‘焚鼎’让我去破!真是言而无信卑鄙无耻下流……”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带有字迹的纸。
云客接过看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他虽答应,但他父亲却没有答应,他们以此钻了耍赖的空子,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你父亲怎么说?”
周蝶衣道“父亲正是让我来邀请公子,请你到外厅与他相见的!”
云客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随着周蝶衣向着周府会客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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