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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王见王
    听到晋阳公主的话,小青愣在那里,目瞪口呆。
    倒是刚刚缓过来的翠花捂着额头上的那个大包,笑岔了气。
    杨素也难得在一旁火上浇油道:“这位公子长得弱不禁风,怎么说起话来,如此……大气!”
    小青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别让我再看到他!”
    小青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翠花又笑得四仰八叉:“怎么,再见到他,你还能走他的旱路不成?”
    听到翠花又开始胡扯,杨素皱眉道:“翠花,以后说话长点心,小心祸从口出。”
    翠花满不在乎道:“这两个家伙怎么跟娘们似的,心眼儿也忒小了!”
    杨素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无奈摇了摇头。
    翠花跑进船舱里换了身小青为他们置办的干净衣裳,仰脸问杨素道:“咱们还真去春神湖?”
    杨素点头。
    翠花嘀咕道:“坐个船脑子给摇坏了吧?人家都说那儿不太平了,还非要去!你三更半夜提着灯笼上茅房,去找屎吗?”
    小青一脸的无所谓:“去了也没啥,就那几个水贼,真碰上了,也不够我松动筋骨的。”
    “得,又一个自讨没趣的!”翠花一屁股坐到船板上,阴阳怪气道:“你俩可劲儿折腾吧,反正老子跑得快!到时候真遇上那群截江闹湖的水鬼,可别怪崔公子我不讲江湖道义!”
    听到翠花的话,杨素微笑道:“了尘养的那条大虫尚且有情有义,那位‘沈龙王’能在春神湖一带劫富济贫,不像是丧尽天良之徒。”
    杨素望向江岸,平静道:“真遇上的话,与他讲道理就是。”
    翠花眼皮一翻,气极反笑:“那他要是只认刀子不认道理呢?”
    杨素笑着指了指小青。
    见翠花又望向自己,小青嘿嘿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跟先生一样,也是讲道理的人。”
    小青抱着膀子冷笑道:“只不过,我讲道理的时候别人要是不听,我就把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再接着与他讲道理。”
    翠花啧啧几声,唉声叹气道:“对啊,喝着人家泡的酒,再与人家讲道理。”
    听到翠花的话,小青“噌”地一下从船板上蹿起来,朝那两个白衣“公子哥”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别让我再看到这个家伙!”
    翠花仍在不依不饶补着刀:“嗯,再看到人家以后,您就把剑架到那人的脖子上,然后问他,‘您泡酒都是用什么酒?泸川老酒还是杏花村?加不加糖?’”
    听到翠花的话,小青一个踉跄,生无所恋。
    ……
    春神湖位于雁水之阳,古称云神泽,有八百里一说。
    而巴陵楼在春神湖的东北角,北枕雁江、南仰大湖,自成吞吐江湖之气象。
    相传此楼一开始是三国大都督鲁子敬的阅军楼。由于登楼后能饱览春神美景,所以自两奉南北朝起,无数文人墨客来此登楼留诗,就连大魏诗仙、诗圣二人也未能免俗。
    巴陵楼屡屡毁于大火,又屡屡重建。前朝庆历五年,巴陵太守宗谅重修巴陵楼,委托好友范履霜作文记载此事。
    范履霜难却好友之托,奈何从没去过春神湖,只好就着好友寄来的那幅《春神晚秋图》,写下了名垂青史的《巴陵楼记》。
    春神诗篇数不胜数,杨素也大多看过。
    这么多描写春神美景的诗词当中,能与“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一句比雄壮的,诗隐孟然那句“气吞云神泽,波撼巴陵城”算一句;大魏诗圣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也算一句。
    可要论通篇波澜壮阔而不作儿女沾巾状,则《巴陵楼记》更胜一筹。
    因为师祖范履霜通篇没有“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酸楚,也不见“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的悲怆;有的只是公而忘私、乐以忘忧的豁达情怀。
    杨素之所以答应小青来这里,其实也是想看一眼师祖心中的悲喜忧乐,好承他之志、坚定己志。
    三人弃船登岸来到巴陵楼下,正逢天公抖擞、雷声隆隆。
    见天沉欲雨,楼上那些文人墨客、游子书生们纷纷下楼离去,顷刻间人去楼空。
    趋名而来,又避雨而去,这大抵便是芸芸众生相了。
    杨素逆着人群上楼,等到他缓缓登上第三层后,整个楼顶已空无一人。
    望着眼前的一汪春神大泽,杨素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翠花望着杨素的背影,对小青嘀咕道:“咱家小满就是与众不同,别人看到要下雨都是往住的地方跑,就这呆子傻的别致。”
    小青望着窗边的那道孑然背影,喃喃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得了吧你!”翠花见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一屁股坐到地上。
    杨素痴痴望着眼前的江湖美景,胸中开始激荡。他从书箱里取出笔墨,用砚台从窗外随手接了些无根雨水,开始研墨。
    杨素一手端砚,一手执笔,挺腰杆如笔杆,开始在一处空白墙壁上笔走龙蛇:
    上承沧溟之水,下接浩荡之红尘。
    万丈神川谁吞吐?乾坤日月自浮沉。
    君不见逆洄可上九天极,顺流可听东海涛;
    中间无风也无浪,留白八百号春神。
    君不见春神有诗三百篇,岂敢弄斧于鲁、舞刀于关?
    如今邯郸古人意,且留拙作予己铭
    少年及冠出山门,白衣青衫三人行。
    不看山河万里阔,但求炊烟入梦萦。
    从来意马难栓驯,恰似江水流不停。
    问君何得水如镜?心自无风水自平。
    杨素一气呵成,把手里的毛笔折成两截。他正要转身,身后却突兀响起了掌声。
    “好一句‘逆洄可上九天极,顺流可听东海涛;中间无风也无浪,留白八百号春神’!”背后有人抚掌大笑道。
    杨素转身,见身后那人白面无须,身穿青底浅灰色氅衣,头戴高冠,身后还跟着一位铁塔似的壮汉,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杨素总觉得这位商人着装的中年人长得有些吊诡。可他又想不通这人究竟哪里不对劲。
    当他与那人四目相对后,杨素的心底突然一颤。
    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人不对劲了。
    ——这位商人长了一张极为平凡的脸,却生了一对鹰隼饿狼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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