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跪在地上的相阳知府,晋阳公主冷冷道:“今日相阳府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知府赶紧正了正头上乌纱帽,又把身上官服整理一通,这才低头回话道:“但凭贵人吩咐!”
沈知府这时也看出晋阳公主是女儿身,可她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沈知府又不敢乱喊,只好称她为“贵人”。
晋阳公主又问他道:“可曾记得本宫长相?”
沈知府能有今时今日,也是个玲珑伶俐人物,听到晋阳公主的话,他立刻琢磨出味道,跪在地上磕头道:“罪臣今天从没来过望江楼,犬子的手,是罪臣见他胡作非为,一怒之下亲自砍断的!”
晋阳公主面无表情地收好金牌,就要领着秀秀下楼,再不多说。
可就在这时,那位姓张的千户突然醒了过来。他从见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居然没跑,而沈知府却跪伏在地上。
千户以为沈知府是被威权逼迫,顿时怒火中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还有没有王法了?!
想到这里,张千户捡起地上的刀就朝晋阳公主劈砍过去!
“张老弟住手!”沈知府听见动静急忙回头,见张千户摸刀,吓得他肝胆俱裂。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堵在张千户面前。
“沈老哥,你让开!让我劈了这个谋害朝廷命官的反贼!”
“反贼?”就在这时候,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楼下突兀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头戴四方平定巾、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白发老者缓缓上了楼。
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那老人缓缓迈着步子,小心翼翼,仿佛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走路了。他看到晋阳公主后,略微加快脚步,走到晋阳公主面前欠身行礼道:“老奴参见公主殿下!殿下这一‘走’,可叫老奴一路好找啊!”
“不好找就不用找了。”晋阳公主冷冷道。
老人无奈笑道:“殿下说笑了。”
他走到晋阳公主身旁站好,与前面的晋阳公主欠了半个肩膀。他望着那位姓张的千户,阴戚戚道:“怎的,刚才咱家听说有人要谋反?”
仅一句话,张千户如遭五雷轰顶。他瘫软在地上,汗流浃背!
老人一步步踱到张千户面前,蹲下身子,用那只苍白的手拍打着他的脸,啧啧道:“我家殿下长这么大,就连圣上也舍不得打一下,怎的,您区区一个五品‘熊罴’,就敢对殿下动刀?”
“公公!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啊!求公公开恩,饶了小的一命啊!”张千户把脑袋磕得震天响,朝着身前这位不知道身份的宦官求饶道。
老人站起身子,冷笑道:“饶了你?饶了你回头圣上听说这件事,知道还有你这么个东西活在世上,圣上龙颜大怒,你来替咱家担待?”
说完,这位公公转过身子,朝着那群捉着刀的黑衣人挥了挥手。
“慢着!”晋阳公主当然知道这个老东西想干什么,她制止这位御马监的掌印大太监,面无表情道:“区区一个五品千户,本宫还懒得放在心上,暂且饶了他的狗命吧。父皇那里日后我亲自给他说,走吧。”说完晋阳公主领着秀秀下了楼。
老人摇了摇头,一脚踢在张千户的脸上,阴森笑道:“算你这狗东西命好,摊着了咱们殿下宅心仁厚!”
说完他又转过脸,对同样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沈知府道:“今日之事,要是有人敢朝外面泄露半个字,可别怪咱家心狠手辣!”说完他不再理会趴在地上拼命磕头的沈知府与张千户,赶紧追上已经下了楼的晋阳公主。
楼下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见到晋阳公主一行人气焰嚣张,纷纷为他们让出一条出路。
闹了这么一出,晋阳公主再无半点兴致,跃上马背就朝着北门的方向疾驰而去,害得那个大太监领着那群黑衣人跟在后面追赶着:“哎呦,我的小祖宗,您等等老奴啊!”
可晋阳公主却充耳不闻,只是一路在城里策马奔腾,理也不理身后的马车与一大群骑马挎刀、杀气凛凛的黑衣人。
出城后,晋阳公主见路旁有一片林子,她给秀秀使了个眼色,二人下马,牵着马就要进林子。
身后坐在马车上的老太监也下了车,一步不离地跟着晋阳公主,生怕一不留又给她跑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晋阳公主回过头,皱眉道。
“圣上有谕,若是殿下离京后偷跑,老奴便要寸步不离跟着殿下!”老太监恭谨道。
“呵。真是个忠心的奴才。”晋阳公主嘲讽他道。
老太监不以为意,仍然寸步不离跟着她,哪还有一丝在望江楼上的跋扈气焰?
晋阳公主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咬牙道:“本宫如厕,你也跟着?”
老太监似乎打骨子里害怕晋阳公主,见她就要发作,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进退不得。
晋阳公主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刘青,你再得寸进尺,小心本宫回京之后拆了你的御马监!本宫做不做得出来,你这个奴婢心里最清楚!”说完她一甩手,与秀秀牵马进了林子。
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的刘青抹了一把汗,苦笑道:“得,到嘴的殿下又要飞了!”
身后有手下不解道:“干爹明明知道殿下有诈,为何不派小的跟着?”
老太监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怒其不争道:“咱们殿下什么脾气,你老子我不清楚?”老太监望着林子的方向,无奈道:“这位小祖宗真发起火来,别说咱家,就是圣上他老人家还不是要退避三舍?”
老太监转过身,朝着马车走去。早有刚才挨打的黑衣人跪伏在马车旁。
老太监踩着那人的后背登上马车,闭眼坐定,道:“回京吧。”
“可是干爹……咱们就这么回去,圣上怪罪下来怎么办?”帘子外,充当车夫的黑衣人急了。
车里的老太监面无表情道:“圣上不会责怪咱家的。”
他叹了一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公主殿下铁了心想做什么,就是圣上自己,也拦不住啊。”
……
林子那头,再次逃出笼雀的晋阳公主仰天大笑,纵马狂奔。
只是,这位韩大先生口中“燕赵之气犹盛男子”的她、飞扬跋扈绝世倾城的她,有朝一日,会为哪个男子素手调羹、红袖添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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