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当芮艿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洞里空空荡荡的,不见犇十三的身影。听狐澜说,原来是一早出发去寻药了。
芮艿向着洞外看了一眼,此时冰原上狂风已熄,天色也逐渐变亮,倒是狐桑与柯振石睡得分外踏实,并没有醒转的模样。
“醒醒!该出发了!”等狐杋招呼,那两位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晃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芮艿踢了柯振石的腿肚子两脚,嫌弃着说,“怎么那么能睡?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柯振石嗷嗷地叫唤了两声,嘀咕着,“你这女孩子家怎么那么狠,一点都没有涵养……”
清晨的冷风从洞外吹来,凉飕飕地灌入他们的脖颈中,想不打哆嗦都难。随后大家不情不愿地收拾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皮毛踏入了呼啸的寒风中……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过。遇到犇十三后,他们又在冰原上行走了两日,却不曾再见到其他的物种,仿佛进入了一片死域,除了压抑和枯燥,什么都没有。
“我们要加快速度,早日走出慕里冰川才好!”狐澜独自在队伍的最前方领着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焦灼,而只有坚毅与沧桑。
“感觉在这个地方,体力比在家里充沛,总感觉没那么容易累。不然,这行走的强度真的是……”芮艿默默地低语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眼瞅着太阳就在那里,却很难感受到热度,倒是眼睛被那阳光刺激,隐隐作痛了起来。她赶忙低下头,看着脚底下,那里只有白茫茫的雪,白茫茫的路,白茫茫的一片……
眼见着最后的冰川就在眼前,只要翻过就是另一个世界,一行众人加快了步伐。就在众人以为可以无虞地走出冰川之际,天空黑压压的浓云不知从何处聚拢过来,原本蔚蓝的天空顷刻间便宛如被泼满墨水的布匹。
只听见冰面上突地传来咔咔的声响,远处的冰陆下方好似有一个庞然的怪物在苏醒。冰层一点点地从地下隆起,又呈排山倒海状向众人所在的位置翻滚而来。
冰凉的水从那裂隙中喷涌了出来,数十米高的浪头从地下直冲向空中,然后直直地拍下来。只一刹那间,冰面全都碎裂破损。
芮艿环顾过去,视野所及之处,汹涌的水带着破碎的冰面不断上升,在最高处呈一个弧形慢慢连在一起,期间水面虽然不断冰封,但被这凶猛的势头接连破破坏,以至于水潮向着众人的方位不断推来。
“这……这是大冰封!”狐澜惊骇欲绝,“狐杋,快!快!带着狐桑他们一起……”
狐澜的话音被冰层碎裂的声音淹没,阴郁的黑色巨浪携裹着无数巨大的冰块向他们冲来。同时浪潮起落之际,巨大的气流回旋,形成一片真空,把少年们不断向浪底吸去。
芮艿睁大眼睛,她此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被动地被风暴席卷过去,两旁风景在不断倒退,她清晰地听到脚下不断传出与冰面的摩擦声。
眼看冰水迫下,出于本能,芮艿立刻摒住呼吸。“难道就这样死了?”心神失守间,她突然感受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自己衣服的后面,随后将她提起,风在她耳旁呼啸,飘忽间便被带出了很远。
芮艿小心地睁开双眼,她发现此刻自己正被狐澜抓在手里,脚下悬空,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不住猛吸一口气,随后才大口呼吸了起来。她仓惶间转头看去,只见狐澜的另一只手抓的并不是狐桑,而是狄清川,此时狄清川面色发白,头耷拉着,想必是晕了过去。
她又低头看去,只见下方巨大的浪潮拍击,原先众人站立之地早就被摧毁一空,后面狐杋抓着哇哇怪叫的狐桑和柯振石凌空飞起,浪潮席卷,浪头不断地追着他们。
“爸爸,我们怎么办?”狐杋遥遥地喊道,她的实力不如狐澜,带着两人凌空飞行,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负担,此刻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大冰封很快就会过去,杋儿你撑着点!”狐澜急忙回道。
狐杋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眼神给予狐澜示意。此时她不敢浪费丝毫力气,哪怕说话。
“哇呀,我的脚。”柯振石痛苦地大喊道,就在刚才,狐杋换气的短暂时间里,他位置稍低,被浪潮顶端的冰水沁了一下,皮肤表面顿时结了厚厚的冰。
时间很慢地向前走着,就在狐杋快撑不住的时候,下方的浪潮逐渐平息起来。咔咔声渐停,冰原也逐渐归于沉寂。
“呼~,呼~”狐杋不断喘着粗气,她飞快地落向地面,但还未接近,便彻底失去了力气,踉跄着向下方跌去。
狐桑眼疾手快,立刻从半空跳了下去,随后一个翻滚稳稳落地,刚直起腰想要喘口气。
“砰”地一声,又被压了下去。
“呼,狐桑,还好被你接到了,不然我这条腿非废了不可。”柯振石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又一下。“砰!”
狐杋仿佛经过计算一样,准确地砸在柯振石的身上。
另一边,狐澜也带着芮艿狄清川落了下来。
“杋儿,桑儿,你们还好吧?”狐澜关切道。
“没事,就是灵力有点透支。”狐杋从地上拉起柯振石,对狐澜笑了笑。
“爸爸,我好得很。”狐桑道。
“没事就好。”狐澜点头道,同时翻转手心,带着一丝银光拍向狄清川后心。狄清川很快便醒了过来。
众人原地调整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夜幕来临之前,走出了慕里冰川。
“前方就是流沙岭了。“狐澜转头道。
“流沙岭很大吗?”芮艿问,同时把披在外面的奚鼠皮脱了下来。
“以我们的速度,不出意外天。”狐澜点头道。
“狐爸爸,流沙岭有什么好玩的吗?”柯振石伸头问道。
狐澜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夜晚的天空格外明朗,暗蓝的天上星光密布,就是不见了月亮。此时少年们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冰川在身后越来越远,前方平整的土地上逐渐出现沙粒,想来离沙漠不远了。
众人在暗褐色的大地上走着,虽然夜越来越深,但温度却在逐渐变高,柯振石狄清川等人也相继把奚鼠皮脱了下来。
“我看大家就地休息吧,想必你们也累了。”狐澜看了少年们一眼,当先停了下来。
随后众人很快在附近找了块干燥平整的地面,少年们手里的奚鼠皮倒是没有丢,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们把奚鼠皮草草地铺在地上,便坐下来开始休息。
一夜无事。
第二天,众人踏着朝阳再次前进。身后的冰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周围的土地上沙子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
举目四见,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色。地上,是如朱砂般的沙漠;天空中,是彤红的太阳;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是赤金色的。
流沙岭的沙子和普通沙漠的颜色并不一样,它就是红的。
芮艿蹲下身,捧起了一抔沙土,深红色的细腻沙子从她的指尖缓缓流下,让她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
“哎哟,真烫手!”柯振石嚷嚷着抓起一把沙,抛向天空,任凭它们洒落。狐桑和狄清川也学着他的样子,做起了相同的动作。
少年们玩了一会,但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头顶越来越亮的太阳照射在沙漠上,让他们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
流沙岭虽然是一片沙漠,但并不是完全的不毛之地。在这片深红的沙漠之中,间或能看见四五棵乔木。树干呈红中带黑的色泽,不高却笔直,在树顶上,长着几叶厚实娇小的叶片,呈纺锤形挂在枝头。
“这是什么树?”芮艿第一次看到,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这树名为柘树,是我们这儿沙漠里的常见树木。在它的叶片里储藏了很多水分,关键时刻倒是可以用它来救命。”狐爸爸解释道。少年们笑了笑,但都没当回事。
时至中午,一行人前方出现了一座高耸的石山,山峰红褐,整座山几乎没有坡度,直立而起,冲向天穹。在那山脉中,却有一条红色的河流,像瀑布一样疾驰而下,“簌簌”地地汇入山脚下的沙漠中。走得近些才发现,那红色的根本不是河流,而是和少年们脚下的沙子的色泽一般!
“哇塞,这是河嘛?怎么流动的全是沙子?”柯振石兴奋地喊道。
芮艿和狄清川也从未见过如此场景,都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原来流沙岭名字是这么来的,这个有点意思。”狐桑咧嘴笑道,同时四肢着地,飞快地跑了过去。
柯振石紧跟其后,一人一狐拉拉扯扯,在流动的沙河旁跑来跑去,很快便气喘吁吁地累瘫在地了。
芮艿、狄清川和狐杋最后才来到沙河旁。芮艿看着从天而降的流沙,绞尽脑汁也未想出是何缘由,问了狐杋,她也连道不知。
正当少年们沉浸在眼前的奇景中,一道冷厉的喝声突兀地在四周响起。
“何方生灵脏了我的宝地,限你们十息之内滚出我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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