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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厉伟之死(二)
    一脚踹门没踹开,腹下的刀口倒是铮裂了。
    血渗出来,厉伟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又踹了一脚。
    额头的冷汗似雨倾盆,五脏六腑翻天覆地的搅,他疼的浑身打颤,那是**最直接的反应,可他的精神,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震跨,所以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他白的脸,紫的唇,暴露了他的生命正在一步一步走向衰竭。
    安全通道的楼梯里,郑佩儿瑟瑟发抖的拿着针管靠在墙上,面无血色,不比厉伟的脸色好看几分。
    眼看着门就要被厉伟踹开,于鑫双手牵制着孙一柔分身乏术,朝着身后的郑佩儿大喊。
    “快点!再磨叽大家一起死!”
    闻言,郑佩儿的身体抖了抖,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她也看到厉伟了,可对方却不看她。
    她的害怕,她的恐惧,无人心疼。
    他只能看到那个女人!
    汹涌的恨意与妒忌铺天盖地,这一刻,她想让那个女人死。
    也许没有了她,厉伟就能看到自己的好了吧?
    想到这里,郑佩儿不再害怕,孤注一掷的举起针管,双手举着,用力往孙一柔的身上扑去。
    “嗄……”
    痛苦的闷哼在头顶响起。
    孙一柔睁眼,那一幕让她的心都碎了。
    厉伟踹飞于鑫,扑到她身上。
    而郑佩儿的那一剂针头就扎在厉伟的后脖颈上,药也随着重力推进去了。
    男人身体最直接的反应是向后缩着脖子,痛的牙齿都在打颤。
    额头上是汗,嘴上是血,腰上,伤口裂开了,红色血艳的梅花张牙舞爪的染过白色绷带。
    他一把挥开郑佩儿,女人重重的撞到一侧的墙上。
    她拿着针管,双手颤抖,白着脸,惊恐的瞪着,眼看着那一剂药都推到了厉伟的身体里。
    她吓的六神无主,傻了似的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他又一次为了孙一柔,连命都不要了。
    又一次!
    他是不是疯了?
    孙一柔到底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
    为什么自己和姐姐都比不过她,为什么?
    那可是艾滋病毒啊!
    厉伟,还能活吗?
    就在郑佩儿喃喃自语的一分钟里,安全通道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老郑的徒弟薛洋原本是想和厉伟道别的,白天他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要去京南,还嘱咐他让他照顾好老郑,他可能就不回来了。
    薛洋想,他去京南有一半的原因大概是冲着李傲和周荷去的,为报母仇,也为了孙一柔想留下这条命。
    不管怎样,只要他还有在乎的人就行,薛洋想劝他放弃报仇,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把身体养好,当然,这也是老郑希望的。
    白天工作太忙,案子太多,直到了夜里,他才有时间来看一下厉伟。
    没想到,刚出电梯不久,就听到楼梯间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他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怔愣的看向那两男两女。
    看到郑佩儿颤抖的拿着手中的针管,喃喃自语的看着厉伟。
    看到孙一柔双眼呆滞的躺在地上,衣服凌乱头发凌乱,捂着厉伟的后脖子,眼泪直流。
    看到于鑫看到他时突然心虚的慌了一下,转身要跑,又想起郑佩儿,不顾她的呆愣拉起她就往楼梯下面跑。
    薛洋追出去,朝着孙一柔大喊。
    “给他叫医生!”
    说罢,他就往楼梯下追去了。
    孙一柔反应过来,扶着厉伟要站起。
    这时候她才发现,厉伟不止身体虚弱,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像又看不见了。
    安全通道里开着灯,可他却睁着大眼,目无焦距的看着地上,没看她,不知在看哪里。
    孙一柔的心很痛很痛,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样。
    眼泪不停的流,模糊了双眼。
    她哽咽着站起,还想托起厉伟。
    可男人太沉了,而她又这么矮、这么小、这么瘦!
    孙一柔第一次痛恨自己不该长这么矮这么瘦的。
    如果她再壮一些,是不是就能踹开于鑫的牵制,不会让郑佩儿伤到厉伟了。
    她给他打了什么?
    孙一柔无暇细想,从厉伟的手肘下爬出来,眼睛红红的正要扶起他!
    此时,安全通道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孙一柔回眸,心脏骤停的僵在原地。
    她认出了大眼儿,认出了曾经绑架过她的吴威的手下,他还没死,他又回来找厉伟报复了。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
    男人阴鸷的笑容如同来自地狱。
    他盯着地上的厉伟,好似要把他拖进地狱里。
    孙一柔朝他打去,她的功夫只够应付一时。
    一时也够了,只要厉伟能逃出去。
    可惜,大眼儿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躲开她的一脚,随手摸出枪顶住她的头,孙一柔一怔,闭眼等死,能和厉伟死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大眼儿却用枪托用力朝她的额头打去,孙一柔撞了墙一下,闭着眼晕倒在墙边。
    大眼儿未回神,厉伟已然凭着声音朝他这方向踢了过来,脚步生风。
    他看不见,身体又虚,影响了出手。
    大眼儿轻轻松松避开一击,用枪指着他。
    可厉伟看不见,他只听到了柔柔的吸气声,他满身的戾气只想和这个打伤柔柔的男人同归于尽。
    他看不见,威胁也就没意思了。
    大眼儿冷笑着收起枪,摸出一把刀。
    快速转到厉伟身后,用力一踹,厉伟扑到墙上。
    他的脚碰到孙一柔的腿,弯下腰要去抱她。
    这时,大眼儿快速的一刀从侧面插进厉伟的身体,男人痛的咬牙,一口血吐到墙上,一声未吭,攥紧拳。
    身体顺着墙体滑下,他摸到了孙一柔的手。
    她的手还是温的,她没死!
    厉伟的心刚刚落地,又一刀从正面朝他的腹部扎了进去。
    厉伟的眼前一片漆黑,双手抓住男人的衣襟,刺鼻的血腥气在空气里弥漫。
    “你……是……”
    大眼儿冷笑:“厉伟,威哥让我们在外面好好招呼你,忘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厉伟的神经绷紧了,手上的力度却虚弱无力。
    他的血在流失,生命在枯萎,越发绝望无力。
    “脖子和威哥已经在下面等了你很久了,厉伟,安心的去吧!”
    刀快速拔起,又重重的落下。
    再抬起,再落下,周而复始。
    厉伟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
    他捂着已然麻木的伤口,血染了大半个身子,缓缓滑坐在地。
    他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可惜的是,他没能护她的小女人周全。
    大眼儿会杀了她吗?
    厉伟跌坐在地,双目无神。
    他向前摸索着伸出手,揪住大眼儿的裤腿。
    “别……杀她,求你!你要报仇……找我。”
    厉伟求大眼儿,为了一个女人,他自尊都不要的向自己的仇人祈求。
    大眼儿笑了,阴冷的踢开厉伟的手,踩住他的手指。
    蹲下身体,用粘着血的刀背去拍厉伟的脸。
    “厉伟,你特马以前多猛多猖狂啊!杀人跟玩似的,威哥被你弄死了,缩脖儿叫你打死了,怎么,现在变成孬种,为了个女人竟然要求我?”
    他冷笑着瞥了眼晕倒在厉伟身侧的孙一柔:“要我饶了她,也行,不过,你可得吃点苦头了!”
    刀尖下滑,从厉伟的胸口扎进去。
    男人痛的蹙眉,吸气,嘴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
    大眼儿却不放过他,阴森冷笑道:“别叫啊,吵醒了你的女人,我可就不能保证她活不活的了了!”
    大眼儿要替吴威和缩脖儿报仇,他恨不得厉伟现在就死,死无全尸。
    可他又不想让厉伟死的这么容易,他要一点一点的折磨,让他痛苦而绝望的死去,让他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她面前,却无能为力。
    刀尖在他的胸口里转着圈,死亡翻搅。
    即便死,他也不想让厉伟死的这么容易。
    仰目看着头顶灯光,大眼儿在心里道。
    威哥,脖子,现在,你们可以安息了,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迷离前,厉伟的视力终于恢复了。
    眼前的灯光渐渐明朗,清晰,他看到了大眼儿,看到了扎在他胸口的刀子,突然之间,他不冷也不疼了,目光清晰的看向晕倒在他身侧的孙一柔。
    她额头上的血迹是被大眼儿打破的,她的脸色很白,嘴唇紧抿。
    厉伟颤抖着抬起手,带着血的手指抚过她的脸,眼前闪过那片月色下,她羞红着脸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问打更的李叔在不在,阁楼的水管爆了。
    转眼,到了她更小的时候。
    厉伟被一群流氓追杀,打的浑身都是血,丁佩被他们困在小舞厅的包房里,跑出来前,丁佩的凄厉叫喊还在耳边响起。
    他昏昏欲睡,脸上,身上,全是血,筋疲力尽。
    他觉得他就要死了,只剩绝望。
    那些人拿着刀拿着棍子,将他踹倒在阴森小巷,抬起手正要往他身上砍。
    “住手!”一声大喝来自小巷外。
    迷离的目光中,厉伟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朝他走来。
    男人背着光,身影高大极了。
    而小女孩胖嘟嘟的脸,好奇的盯着他看。
    他们相差了16岁,那时候,她6岁,而他22,那时候他还是不务正业混吃等死的少年。
    流氓被白衬衫的男人打跑了,他蹲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是警察,现在送他去医院。
    厉伟看着他,面容非常模糊,认不真切。
    可他却记得那男人的衣服,他不是警察,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白衬衫,黑裤子。
    他没穿警服,他不是警察。
    男孩的目光很迷茫,而小女孩的目光更加迷茫。
    伸出肥嘟嘟的手,一点都不怕他,更不怕他一身的血。
    她上前,半蹲着身体捏他皮包骨一样的脸,用力的扯了扯。
    “你怎么这么瘦?风一吹就能刮跑,要多吃点饭,像我这样肉肉的才行,知道吗?”
    “柔柔!”白衬衫男人上前一步,无奈的笑了笑,扯开小女孩。
    自此,厉伟记住了她,记住了那个眼睛明亮,脸蛋肉肉的小女孩。
    她说她叫,孙一柔。
    收回视线,大脑也从迷茫中清醒,厉伟侧眸,瞥向身侧已然长大的那个女孩。
    他的女孩!
    伸出手指要擦掉她头上的血,可是,自己手指上的血却粘了她一脸。
    厉伟在她的脸上捏了捏,露出最后的笑。
    狼崽子,老子走了,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我爱你!
    柔柔,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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